长日光阴h - 耽美小说 - 琳琅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绝色风华。他略看了两眼,便有些嫌憎地盖上镜子,闭眼默念了一串法诀。

    待再睁开眼,镜中人脸上云山雾罩,眉目如藏入远山,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分明。他学崖涘昔日那样郑重地戴上高冠,两条蓝白交织的飘带静静垂在肩后。

    南广和将取下的金蝉簪缩成米粒大小,点入云山雾罩的眉宇间。

    再抬眼,俨然又一位大隋朝国师大人。

    “殿,殿下……”小三儿被烧毁的脸上颜色愈发惨淡。“您这是要?”

    “去客栈楼下,会客。”南广和掸了掸袖口,眼神淡漠。“他不是要求见九嶷山山主么?本山主便去会他一会。”

    他连声线都变了,清凌凌的,仿若红尘万丈再无可牵念处。

    “国师大人那处,”小三儿低声嘟囔了一句,犹自不甘道:“殿下您当真不去看一眼嘛?”

    “看,自然是要去看的。”南广和已行至门口,闻言回眸一笑,呵了一声,淡然道:“孤自亡国以来,得国师诸多照料,此恩此情……孤,没、齿、难、忘!”

    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又凉薄至极。仿佛见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却无法扯动面上眉目,此生此世,再也笑不出声。

    南广和缓步下楼,老梨木的梯子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陈旧的就像北俱芦洲咸海畔这座镇子中的一切。一切都是镜中影像,隔着一层打磨的不甚光亮的铜镜镜面,人面恍恍惚惚,如同一个个游走于梦中的亡魂。又如众鬼沉浸在三途河中不得出,抱着头颅狰狞嚎叫。

    昏黄日光下,万物皆蒙了尘灰。

    楼下却不是普通的客栈大堂,而是一座巨大的石室。室内呈圆弧形,按八卦图方向,每一卦位皆设有一扇小门。每道门后,都通往另一个小世界。

    南广和孤独地立在石室内,恍然回头,果然便见小三儿一路追到楼上扶梯处,上半身前倾,仍张口欲说些什么。那半截卡在老梨木扶梯上的身子仍鲜活的很,可小三儿那一双按在扶梯上的手,却赫然变成了薄薄一层黄表纸。

    薄薄的纸片儿,轻飘飘,仿佛随时都会于这尘世间散了魂魄,就此烟消云散。

    是了,九年前,大隋皇宫叫叛军攻破,深宫内众大隋前朝的宫娥内侍,连同他这位前大隋长公主在内,无一活口。

    ——又哪来的“小三儿”?

    何况他的贴身内侍小三儿呵,历来只会叫他主子,从不在私自相处时唤他殿下。可见他修习仍不到家,至今黄表纸所化的小人儿,依然不能如当年深宫诸人一般生动。纵眉目宛然,却终究,不能够如当年那些人一般无二。

    南广和自嘲地一笑。笑自个儿仍旧是痴心。他替自个儿造了一座城池。

    北俱芦洲咸海畔,这一镇子上行走于昏黄光线下的,都是前朝亡魂。这里永不会有日出,月亮亦不会再落下。潮起汐落,陪伴着这一座浩然鬼蜮。

    九年前,大隋国破,宫室内丧生者无数。彼时适逢凡尘兵劫,又遭遇凤凰儿涅槃现世,此方世界灵力一瞬时被抽取殆尽。这些可怜的亡魂们遭此剧烈冲击,大多数灵体亦被当日里走火入魔的崖涘当做灵气,尽数抽走灌入南广和此时这具化身内。

    他的那些故人们……宫娥,内侍,连同小三儿一道,因此三魂六魄尽失,无法再入轮回转世为人。仅剩下一魄,勉强叫南广和一点点收集齐了,如同幼时提着纱布兜儿去草木间粘萤火虫似的,兜着这几百个残碎的故人回来。

    南广和傀儡术不精,历经周折,却只能让他们依附于黄表纸,亦或桃木偶。然后再提笔替他们仔细画下眉目五官,一支画笔,玲珑勾勒如尘旧梦。

    这些傀儡偶人们除了表情滞涩、语气神态稍有出入外,倒也乖顺。行走坐立间,偶尔还会流淌着昔日凡尘深宫的衣香鬓影。

    脚下的楼梯到了尽头。

    石室内八扇门,南广和闭着眼都知晓此刻崖涘在何处。他微蹙眉,左手拇指与中指结印,默念了一句咒语,艮卦门后便缓慢现出了一个冰雪世界。

    一室深雪。仿若九年前大隋亡国那夜的暴雪,都叫这门后的小世界储存了。皑皑白雪深至他腰间,拔足前行一步,高冠便叫白雪淹没。南广和凝眸,伸手接住一片六棱雪花,叹了一口气。

    此方幻化出的小世界,于冰天雪地下,埋着一个面如银月皎然晶莹的玉人儿。虽无倾城颜色,却眉目高远,犹如一幅水墨山水画,叫人见了便再难忘却。

    那人静静闭目盘膝坐在雪地中,全身几乎都叫雪埋了,只露出鼻梁以上的部分。虽然未睁开眼,却莫名令人觉得他气息宁静,隐隐散发出馥郁的优昙花香。

    有碧青色冰雪一般剔透的火焰,莹莹围绕于那人周身。又犹如那碧青色火焰可化作流水,与那人体内正在塑造成型的冰灵根元婴玩的正欢。一丝一缕碧青色火焰,于虚空中蜿蜒如枝叶,缠绕于南广和指尖。

    “国师,呵,”南广和嗤了一声,垂目冷眼瞧着盘膝深埋于白雪下的崖涘,淡然道:“你既知我来了,为何不睁眼?”

    崖涘仍静静闭目盘膝坐着,半分回应也没。

    南广和弯腰,低头凑到崖涘耳边,满含恶意地轻语了一声。“叶慕辰来了!崖涘,你再不醒来,孤便要去见他了。”

    崖涘仍不声不响,毫无波澜。仿若一尊玉雕成的人儿。

    “既如此,紫昙帝君呵……”南广和悠悠然抬起身子,掸了掸宽广如流云的袖子,轻笑一声。“帝君,万年前,你既能决意修了无情道,九年前……又为何执意燃神魂为火,唤醒吾之凤凰真身?”

    “崖涘,你又为何起心魔?”

    那人仍不闻不动,不因过去世牵念,不纠葛于未来生。一如既往,一如过去与之相伴饮酒的数十万年。

    此际不是天宫内的紫昙华林,那人却依然是那修习无情道的至尊,天道下第一人,执掌天地法则,不可撼动。

    南广和凝眸望了那人许久,许久。最后终于绝了望,万千念头交汇织在一处,如同轻轻哼唱了一曲如梦令。

    曲终,人散。梦亦冷。

    南广和拂袖,且笑且后退,口中仍不断轻声笑道:“……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红尘桃李花。帝君,你的心思,吾从来不懂,亦从此不想再懂得。”

    “只记得昔日帝君汝曾许吾,崖壁磊落,苦海有边。汝曾言道,你我既为挚友,便当永为结好,共伴此方天地日升月落,共数星辰流转……但是最终呵,帝君你却许了吾一场长达万年的磋磨,缚仙索之恨、千年囚禁之苦……呵呵,如今你想赎罪?凭什么?!”

    南广和且笑且叹息,面朝着那个不言不语的人倒退至门口,一脚踏在门槛上,冷笑连连。

    “紫昙帝君,昔日汝所赐的恩德,吾不敢一日或忘!如今你追下界来,十年大隋深宫教养师恩、法身重塑之德,吾记着!可昔年于上界天宫,汝带领数万天兵,将吾关押至炼狱锁链穿心之苦,吾亦记着!今儿个吾以吾身起誓,吾,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