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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必须要做且全然无关的事情,都能够使人的情绪趋于平静,并且处于一个较为稳定的低水平上。 这是他的亲身经历,而小孩总是要亲身体会。 陈荣秋看着陈悦然进入安检通道,又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这个空间置换的港口,回到他无法脱离的环境中。 陈悦然离开后,老爷子的情况也有所好转。他清醒的时间长了一些,即便因为肺部感染和身上的管线难以发声,也能辨认出眼前的人,并且将情绪通过眼睛和嘴唇传递出来。 这天晚上,窗外云淡天高,病床上,原本正在熟睡的老人突然醒来;他睁开眼睛,望向上前观察的护理人员,嘴唇艰难地张合,重复着一个词组。 “……秋……”他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声音,即便因为舌头的无力而使语音含糊不清,护理人员还是辨认出了老人正在艰难重复的名字。 小秋。 陈荣秋。 这是护理在陈家人里最熟悉、也是交流最多的人,他除了老人刚出事的那两天有一些不稳定,在随后的日子里都保持着相当规律的生活轨迹。 老人在晚上九点入睡,他就等到老人睡熟并且结束输液之后离开,早晨前往单位之前,也会留出时间过来看上一眼,如果说老人忽然惊醒时会想要见谁,护理们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这个老人最小的孙子,更何况如今老人亲口说出了这个名字。 于是当即就有人把电话打给了陈荣秋。 陈荣秋来得很快,他的身后跟着陈父陈母和陈巍,以及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小姑和齐含舒。 陈荣秋没有理会旁人,径直来到了老人床边,俯下身轻声叫他:“爷爷。” 老人听见声音,知道是他来了,转动眼球让目光落在他脸上,嘴唇动了动,想要同他说话。然而喉咙里的声音含混,口腔里的音节模糊,陈荣秋俯身将耳朵贴近,也只能听到老人低低的声音,却无从辨认他究竟想要传达什么。 陈荣秋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拉开了一段距离,注视着正望着他的老人,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笑容。 他把语速放慢,耐心地、温柔地对老人说:如果是对他有不放心的事、有要叮嘱的话,就眨一眨眼睛;如果是曾经说过的话,还想重申一遍,就再眨一次眼睛。 老人躺在床上,目光温和地听陈荣秋说完,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顿了一会儿,又眨了一下眼睛。 陈荣秋轻轻舒出一口气,正要扬起笑容,就见老人不曾停顿,艰难地合上眼皮,又再度睁开。 是第三次眨眼。同时,喉咙里再度发出模糊的声音,让陈荣秋仔细去听。 这次是一个字。老人说了很多遍,陈荣秋也确认了很多遍,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老人说:“……走……” 但这个时候他不需要明白,因为这个时候老人说的每一句话,他只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走?”陈荣秋注视着老人停下了张合的嘴唇和含糊的声音,轻轻点头,“好,走。” 似是得到了陈荣秋的肯定答案,老人不再挣扎着清醒,慢慢闭上嘴,合上了眼睛。 陈荣秋怔然看着老人,下意识叫了一声:“爷爷?” 身后的护理轻声说,老人大概是累了,说完就沉睡过去。又让他去看监护仪。 陈荣秋点点头,却依然坐在床边,出神地看着老人闭上的双眼,过了很久,才抬起手,笼住了老人搭在身侧的一只微凉的手。 “今晚我陪着他。”陈荣秋低声说。 其他人没有意见,却也没有离开。大姑一家在陈荣秋对老人保证的时候赶到,一家人聚在病房里,原本该觉得拥挤,现状却是因为极致的沉默,而越发显得旷冷无边。 直到大部分人去到外间坐下,沉闷的空气才像是寻到了一丝缝隙,开始突兀地流动起来。 陈父陪着陈荣秋,在内间守着老人。 时间的流逝似乎在这个时候变得极为迅速,而思维的运转却被无限拉长。在窗外的天空由暗黑向蟹青色转变的时候,陈荣秋才像是一座被唤醒的座钟,眼睫如同秒针,颤动着将一秒抛在过去,却在进入下一秒的瞬间,遭遇了一道划开破晓帘幕的报警声。 陈荣秋如梦初醒一般,朝着声源处看去,红色的报警灯晃进他的眼中,显示屏上的ECG波形在顷刻间消失。他恍然起身,退出不知何时聚集而来的白衣人群,任凭床上的人影被阻隔在他视线之外,而他站在一旁,无声沉默。 陈母把手搭在他肩上,陈荣秋回过头去。他的面色镇定,但看见母亲微红的眼眶,还是下意识笑了笑,随后倾身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妈,别哭。” 第十一章 时刻关注着陈老爷子的不只是陈家人,消息拦不住,转眼就放了出去。陈荣秋拦下陈巍,把手机扔给他,自己亲自去跟各种手续,等他回到老爷子那里,灵堂已经搭了起来。 画像是早就备下的,上头已经系上了黑纱,陈荣秋站在灵堂里,端详画像上的人,心里只剩下陌生。 上面是十五年前的老人,那时的他双颊丰满、目光有神,与最后躺在病床上那个颧骨突出、满头白发的病人,有如天壤之别。 陈荣秋站了片刻,随后上前去,上香、磕头。他的动作很慢,额头触地,再直起身,一旁的陈巍本以为他脸上会有泪,却在他直起身来的时候从侧面望见他镇定的神情:陈荣秋的目光平静,没有露出丝毫悲戚。 陈巍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说些什么,只是上前去给陈荣秋戴上了孝,然后去处理四面八方打来的电话。 陈悦然再度抵达京城,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薛清如在陪他离开开学典礼会场大厅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而他当时距离回到N城,甚至还不到十天。 陈荣秋和苏筠在机场等他们。 老人去世当晚,陈荣秋在灵前守了整整一夜,陈父看不下去,才强制让他在下午睡了一会儿,晚上让他代替陈巍来接陈悦然,免得他还能接着守下去。 因此陈荣秋面上精神不算太足,陈悦然从通道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小叔。 他心里一酸,几步上前抱住陈荣秋,叫了一声“小叔”。 陈荣秋顿了一顿,才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辛苦你了。” 又看向陈悦然身后的人,笑了笑:“大嫂。” 薛清如点点头,却见陈荣秋没再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边。 陈悦然松开陈荣秋,这才想起一件事,就稍微侧过身,说很凑巧,他们的航班虽然晚了一些,却恰好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