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十五

    顾明月再次到凝香馆时向寒烟说明了大致的情况。虽然她已经替寒烟赎了身，但还是建议寒烟暂且留在凝香馆一阵子。

    一来，他毕竟孤身一人，在外独居实在不大安全。二来，置办房产需要找个人挂名，要费些功夫。

    寒烟自然找不来别人，可顾明月也不敢贸然答应。毕竟倘若她一味大包大揽替寒烟做主，日后寒烟有什么意外，她也难逃其咎。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从长计议”这四个字。寒烟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但也明白顾明月的顾虑，纵然心头有些失落，可也只是怪自己攒下的银钱太少。

    顾明月原本还打算替寒烟找位大夫看脸，可寒烟拒绝了。凝香馆的人替他找过了，他的脸是中了剧毒，因为毒药成分太过复杂，解毒的方子不大好开。

    老鸨原本已经要放弃他了，好在顾明月及时赶来，才救了他。

    几缕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房间的地板上，寒烟面纱下的脸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明明他已经可以离开这个恨不能将他生吃活剥了的地方，可他一时居然无处可去。

    男孩静默地倚在床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手背上的暖意暂时唤醒了他一部分神智，寒烟眼睫轻颤，缓缓抬起头看向顾明月，女人脸上依旧是那幅同情夹杂着无奈的表情。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寒烟其实并不愚蠢，甚至因为从小到大总是在被身边的人伤害，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度。

    他知道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坏人，也知道顾明月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此时此刻的这些“誓言”，其实也不过是这个女人用来安抚他的随口一说。

    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也没有人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救他。

    他能得到这些，就已经觉得足够了。

    寒烟单薄的身躯缓缓凑上前紧拥着顾明月，轻轻点头：“我知道。”

    她口中的话是真是假，并不重要。至少她现在就在他身边，还愿意让他依靠，这就足够了。

    峦轻并没有再来打扰两人，可能是志得意满，料定寒烟迟早会被顾明月抛弃，也就不再急于一时了。

    顾明月并没有在凝香馆待太久，最近顾宁盯她盯得紧，她过几天还要去看望柳一，还是要谨慎些。寒烟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到楼梯口，许久才放开。

    等她下楼时，寒烟还立在围栏后目送她，寒风拂过时，他的身姿好似半空中一缕哀怨的云烟，不消一会儿就要散了。

    好像位不舍得妻主离家的新夫。

    其实寒烟的事要办其实也简单，替他寻个货真价实的妻主便可。虽说他容貌已毁，可难得性情恭顺贤良，又有几十两的嫁妆傍身，找一清苦人家做夫郎总好过一人独居。

    倘若夫妻和睦，锦瑟和鸣，何愁日后呢？

    从凝香馆回来之后就是接连好几日的大雪，顾明月给柳一捎了几两银子过冬，就没怎么出过家门。

    直到雪停了后四五天，游管家找来了。

    最近气温骤降，游管家看近些日子也都没有降雪，就准备在冬至之前再往云怀观送些物资。

    出发的日子就定在十一月十五。

    这次去云怀观依旧要备些香油钱，顾母许是觉得一回生二回熟，便只安排了顾明月一个人全权做主。除顾明月之外，随行的就只有她的几个书童和五六个家仆。

    照旧是两辆大马车，一前一后自顾宅启程往云麓山去。就在将要驶出城门之际，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聚集起一层铅灰色的云层，遮蔽住了本就稀疏的日光。

    一阵寒风掠过，带着透彻心扉的凉意，天空中细碎的小雪花缓缓飘落。

    “小姐，好像下雪了，还要去吗？”松陵坐在马夫旁，有些担忧等到了云麓山雪会越下越大，到时无法上山。

    “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