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照顾自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能照顾自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其实不能算是早上，因为如果看看钟表已经快上午十点了，冬日的冷风在窗外呼呼作响，昨晚上你做的梦相当不妙，后半夜你才睡着，而现在，你睡够了，自己醒了过来，慢慢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下楼去餐厅吃早饭。 其实按照现在的社会习俗，贵族阶层的成年人，如果这一天不需要出门办什么正经事的话，他们往往会睡到中午时分才会起床吃饭，接着，下午去朋友那里社交，或者找点有意思的事打发时间，等到傍晚，他们会坐上各自印着家族徽章纹路的马车，前往热闹的宴会或者剧院，玩到后半夜甚至是天亮，才会回去睡觉休息，然后第二天继续如此循环。 而且，贵族阶层的贵人们起床时，是不需要自己穿衣服穿鞋的（相当多的人不会扣衣服扣子系鞋带），就连刷牙，都要仆人事先给牙刷浸湿，并且沾上牙粉，准备好温水，给他们都摆好……很可惜，这些贵族阶级身上应该有的，象征身份高贵的生活特征，你是一个都没有残留。 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穿衣打扮，梳理头发（最简单的非常散的那种麻花辫），保养靴子，甚至会用带手柄的铸铁平底锅做简单的煎蛋和rou饼，这说明你的家族衰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已经彻底没有那些奢侈的特权习惯了。 就像你唯一的仆人贝拉，她平时的职责也跟别人家的正常女仆不一样，贝拉负责在你外出上学，不在家的时候，为你照顾房子，还是最低限度的那一种，只要这栋先祖时代的老房子不至于因为长期无人居住，彻底荒废破败，最后垮掉，搞得没法住人就可以了，其他的再多的事，贝拉一个比你还要小的女孩子也办不到。 门窗坏了，只能用什么能推得动的家具暂时挡一下风，需要跑到附近的镇上，请木匠带上工具材料前来修理，房屋的屋顶漏水也是一样，至于什么厨娘花匠……那就更是纯纯的做梦了，贝拉能在照看这栋老房子的同时，不把她自己累死，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所以只要你在家，很多事你会帮贝拉做一些，比如砍柴（你爱极了劈砍东西的手感），把劈好的木柴放在避雨的地方堆好，比如去镇上办事时，顺便尽可能多一些带食物回来，这样贝拉下次出去采买食物的时候，就不用那么累了，洗完衣服床单纺织品，你也会帮着贝拉，两人一起拉抻布料，把洗好的东西晾晒起来…… 你并不觉得你帮助自己的仆人这种行为，对体面的贵族而言是何等的肮脏和丢人，如果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你早在八百年前就直接自杀，一了百了，根本不会苟活到现在，所以你睡饱了，就自己穿衣洗漱下楼，你走到一楼的餐厅，从贝拉的手里接过烫手的平底铸铁锅，给自己和她的盘子里分发煎rou，煎蛋，以及金黄焦香的面包片。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十分自然娴熟，没有半点上位者的架子，你发现桌子上的果盘里放着几个水灵灵的桃子，这种完全不是这个季节能正常生长的娇气水果，普通人家，包括相对富裕的中产阶级也都是根本不会碰的，因为这个季节的桃子实在太贵，贵到离谱，而且据你所知，附近镇子上的普通集市里，也不会供应这个娇贵东西，只有坐公共马车去帝都的市场区，才能从专供贵族阶层的蔬果店里买到，所以说—— “你今早去帝都市场区了？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啊？我可以早点起来陪你去的。” 你很疑惑，虽然现在你的经济状况不错，留给贝拉的生活费也比以前宽裕了很多，但可能是因为你们俩的苦日子过的太久，无论贝拉还是你，就算不缺钱了，也都根本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恶习。 “因为考虑到您昨晚后半夜时间里，大概损失了太多水分，因此我认为，有必要给你补充下营养，顺便改善下心情，小姐。” 贝拉对你只有言语上的敬语，态度和行动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以下犯上。 她正对着你坐着，不知尊卑，比你更早一步把叉子插住的煎蛋往嘴里塞，这种放肆的行为，换了其他要脸面的家庭，大概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但你完全不会在意，只是有点尴尬，跟她试着小声辩解，维护自己作为主人所剩无几的形象和尊严。 “我昨晚没有哭……” “您是没哭，我只听到有个可怜鬼在楼上一边哭一边叫，隔着这么厚的楼板都能听见，像是被人用鞭子抽了一顿的可怜鬼，大概率不是您，是别人对吧，我的小姐。” 贝拉毫不留情，她吃饭很快，很快解决掉早餐后她起身，开始收拾厨房，一边干活一边跟你说话。 “现在的人真是缺乏家教，没有预约，没有来信，也说不出自己的家族姓氏，没头没脑的，大清早的就这么突然到访，这世道的人还真是……道德水平一天不如一天……” “嗯？你是说今天有人来拜访，谁啊？” 你抬起头，吞下嘴里咀嚼的食物，在你所生活的这个作风相对传统，规矩繁多的时代，去别人家，特别是稍微有点脸面的家庭拜访之前，是需要提前写信，或者派仆人通知预约，得到主人家的同意后，才能正式过去拜访的。直接上门敲门这种，在体面人看来，是非常不礼貌的低素质行为（当然，庶民阶层的家庭通常不在乎这个）。 贝拉情况特殊，对你而言，虽然她是个不寻常的女仆，但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提起那两个一大早就上门，正好堵住从帝都市场区买食物回来的她的不速之客，贝拉就一肚子的阴阳怪气。 “两个没见过的男人，说什么是小姐的同学校友，连提前写信通知都没有，我跟他们说您还没醒，把他们暂时拦在大门口了，真是荒唐，两个单身大男人不请自来，造访一位未婚小姐独居的家庭……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长得很帅，人还好一些，至于另一个叫温斯洛的，态度实在难以形容，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最起码的家教——小姐？” 你推开椅子，顾不上跟贝拉解释，慌慌忙忙的，一边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一边往玄关大门的方向跑，你刚睡醒，穿着家居服，头发也披散着没梳起来，毫无形象可言，按照通常的社交礼仪，你这幅未经修饰的懒散样子，是不能让家族成员以外，不熟的外男看到的，但是……但是！ 温斯洛！他怎么会来看你呢？他不是说，不能离开学院吗？难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跑着，一直跑到玄关，心跳和呼吸都极其放肆，打开沉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围墙铁栏门那里停着一辆朴实无华，没有任何家族纹章修饰的黑色马车，然后紧接着，你看到了一旁身穿着常服的温斯洛，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青年人。 没有任何犹豫，你奔跑着，从台阶上跳下去，直接扑到爱人的怀里，无视了另一个年轻男人尴尬的问好，还有提着裙子，匆忙跟着你跑出来的贝拉，她那张简直可以堪称表情破碎，世界崩塌的脸……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来看你，所以你跑了过去，按照自己的意志，遵从自己的情感抱住了他，就仅仅是这样而已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