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年中诸芳定名位，凤仪宫外平地起波澜

    第一章　建昭年中诸芳定名位，凤仪宫外平地起波澜

    我是沈容儿，二品文官沈余恒的女儿。建昭四年，我入宫应选，临别家门时我便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后半生都要在这四方天地里度过了。说这样的话并非是我轻狂，我也不是什么绝色佳人，甚至于，额头上还有前日吃了太多的牛乳菱粉甜糕长出来的痘。也正因如此，我在大殿上觐见皇帝时，他并没有表露出多少青睐之色。今上后宫充实，贵淑贤徳四妃齐全，皇后景氏双十年华，圣眷优渥。选秀的原因，不过是皇帝爱重美色，且帝后结缡三载，宫中不曾有一声儿啼。

    殿选时，我悄悄打量上头的三位贵人，皇后娘娘一言不发，看起来唯皇帝之命是从。皇帝似乎对美人的要求极高，前几位雀屏中选的秀女皆是国色，太后眉眼愈发低沉，等到我时，倒像是看对了眼，太后说我仪态端方正直，不落沈氏门楣，皇帝也多瞧了我一眼，留了牌子。我的优势这就体现出来，大事上总是有运气。

    宫中选秀名位不是即刻便有的，不过仗着我爹爹的势，娘亲猜度着，我不是美人，也得是个才人，我知道宫中三阶八品，才人不过正六品小主，与爹爹的二品相比，实在是不够看。宫中规矩繁多，传闻皇帝偏爱美人红臀泣泪，因此宫规多为板笞鞭责，稍有行差踏错就要挨打挨罚，那些竹鞭子木板子我看了便腿软，六品小主，几位娘娘一挥手就责罚了，说不怕是假的。

    六月里，传旨的太监上门，皇帝封了我才人的位号，为诸秀女之首。与我相熟的有一位慕容家的女儿，名唤漪苏，是这批秀女里唯一有封号的，姝御女。她生得冰肌玉骨，堪配此号，又因是武将家的女儿身子强健，想来是有利于子嗣的，因此虽然只是八品官家的女儿，也封了七品宫嫔，比旁人多了体面，听说有一位宋氏也是八品出身，却只封了末流的更衣呢。

    待七月里，我正式拜别父母，入宫侍奉君王。掖庭挑了四名宫女，我并不在意这些，随手指了为首的一个，觐见中宫时，她问我如何打扮，我说，端庄就好。我知道自己再打扮也不如旁人，那就端庄下去好了。

    这是我第一次到凤仪宫，瑶倾宫为六宫之末，因此我走到凤仪宫门口之前，早已有人候在殿外。

    “少装出这幅样子，你刚刚那样跋扈，这会儿又楚楚可怜起来，真是可笑。”

    “嫔妾明明做足礼数，吕常在为何咄咄逼人？”

    我本不欲节外生枝，可听得是她，却驻足观望。这不是我那好邻居嘛。小春也在我耳旁说道：美人，前头是宝璎阁的吕常在呢，您瞧她头上的钗，就是昨日抢的那支。

    果真是势利小人，我心中如是想道。昨日掖庭送来首饰，她抢在我前头挑走了最华丽的一支，说要献与瑶倾宫主位晏妃，我自然无法争抢，眼睁睁看她拿了去，今天却又自己戴上，什么人性。

    我心中不齿，上前一步说道：今日是第一次向中宫请安，meimei们吵起来惊动了娘娘，怕是担待不起。吕常在嘴唇一抿，显然有所触动，讪讪退了一步，另一位宫嫔则盈盈一拜，说道：妾身更衣宋氏，谢过美人。我颔首回礼，心中想道，原来这就是身居末流的宋更衣，第一日请安就来了这样一遭，日后怕是更加难过啊。

    凤仪宫里，皇后升座明堂，比之选秀那日我看得更为清晰。说实话，比起贵淑贤徳四位娘娘，皇后并不算十分美丽，可她端坐在那儿，分明让人觉得她就该是皇后。拜会过后宫诸位娘娘，皇后问起早上的事来，宋更衣起身跪在正中，吕常在一口咬定宋氏失礼在先，，奈何当时并无旁人在场，此事竟成了无头公案。

    “宫妃当以柔顺为德，不以强辩为美。你二人初入内廷便生出波澜，实属放肆。来人，传板子来，一人二十板子小惩大戒。既然说不分明，那便一并挨了板子，也不会冤打了谁。”

    我闻言一惊，这才是第一日，就有人受罚！高位的娘娘们看起来并无波澜，倒是新入宫的嫔妃，各个低着头惶恐着。杀鸡儆猴，不外如是。总要有人做规矩的。

    掖庭的人手脚麻利，不多时春凳板子皆已备下，行刑的嬷嬷过来拉宋更衣，宋更衣不敢反抗，半推半就伏在刑凳上，一旁的宫女上去拉扯她的裙裳，宋更衣吓得泪流不止，贤妃此时开口劝道：娘娘，妾看这宋更衣是个老实的，今日之事想来是姐妹们尚不相熟才闹出的误会，不如，请娘娘开恩，妾带她回宫去教训吧。新进宫的meimei们都在这里，经此一遭都明白宫规森严，若吓坏了谁反倒不美。

    见贤妃娘娘这样敦厚。晏妃也开口说：回宫后必然好生教导吕常在，请娘娘顾念些许，赐下板子回宫责罚。

    皇后点头应允，又命她二人挨过板子之后勤谨修德，静心思过。这便是暂时不侍寝的意思了。可是，传闻不是说皇帝很喜欢红臀美人吗？我来不及多想，见吕氏满面羞红叩首谢罪，心中畅快。

    我跟在晏妃娘娘身后走出凤仪宫，她性子十分清冷，路上一言不发。这位晏妃与太后同姓，抱紧她的大腿，说不定也可安稳度日。待我们回宫时，吕常在早已跪在瑶倾宫正中待罪了。

    “常在吕氏，德行有亏，咆哮中宫，奉旨，板责二十，命瑶倾宫主位晏妃监刑，余者观省，以儆效尤。”

    余者？我吗？我还得看着她挨板子？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掌刑嬷嬷捧来竹板子交由晏妃查验过，又捧到吕氏面前，她恭敬叩首以示顺服，而后由宫女引到刑凳之前，褪了外裳趴好。皇后娘娘并未命令褫衣受责，晏妃却说吕常在火气大，要降降火，命宫女扯了她贴身的小衣。竹板子打上去，只一下便留下一道红痕，二十板子错落有致，落在吕氏身上晏红一片，臀rou微微肿起，她倒不像宋更衣一般柔弱，撑着起身谢恩，露着光臀，捧着板子跪在外头自省。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宋更衣那边虽然也要挨板子，但听说贤妃娘娘命人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动的规矩，这样一来又少人看，也并未褪去小衣，宋氏感念贤妃娘娘恩德，面君时着意奉承了贤妃一番，皇帝亦觉贤妃处事妥帖，赐下协理六宫之权，这是后话。

    合宫请安后，我又去向皇后请安几次，她提起新秀还未有人侍寝过，也该有新人入侍。当夜，皇帝便翻了我的绿头牌。令我意外的是，这次侍寝改变了我生命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