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辞行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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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无常那里如斯情景,尸祖自是不知。 但黑白无常也不知,侯卿也被药性所扰,亦不堪负重:他才是最有理由怀疑是对方给他下了药的人。 他那么帅,而常宣灵当时又出现得那么凑巧,侯卿非常有理由怀疑他们的问题,而不是他们来怀疑他。 侯卿也的确如此做了,当他发现那毒性还在自己身体发作的时候,便将其压制了下来,凑巧又遇上了常宣灵,本来是疑虑对方向自己下了药,但这一看就知道她也中了招。 接下来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都有情欲,侯卿也理所应当地将其拉入自己怀中,要同她行房。 却没想着还有伤势的常昊灵要上来阻拦。 常昊灵又伤出了血,看那不管不顾的样子,侯卿只得选择收手,怕血沾到自己身上再添乱子。以后的机会有的是,他并不急于一时。 待这二人从自己眼前溜走,侯卿身上的余毒也叫嚣着让他难受,他寻了山洞打坐,硬用功力强压下来,静心与其纠缠。 这东西在侯卿与常宣灵体内表现其实并不同,当时对常宣灵说会暴毙,只不过是按着纸条上写的说的:当时被下药后山洞就出了一个纸条,大概是要提醒侯卿这药的厉害——侯卿当时正觉得好笑,常宣灵便进来了——简直是白送来的。 估计这药便是根据修为的高低来划定发情的程度,常宣灵沾上了,大抵真的不去交欢就会暴毙,对于侯卿而言,他自觉有把握压制,毕竟无论是毒还是蛊,他都可以自行换血,况且他之前都用内力压制了。 可是不行。 待侯卿手握泣血录要控制周身血液流通时,却发现这物并不附于血液之中,反而是在经脉之上,越是运功,便越是凶险。 被刻意针对了。侯卿敛眸,他似乎好久都未遇见这等匹敌的对手了。 更有趣的是,何时发情一事,好似并不在于侯卿自己的修为多少,侯卿的内力压制的确可行,但这东西类似于子母蛊,只有掌握母蛊的人才有真正催动药性的权利,那时常宣灵的到来反而分担了侯卿的压力,侯卿本该被这东西牢牢压制、不得反抗,这一下发情便发成了两人份的,对于侯卿竟没有了致命的危险。 侯卿自知这种状况越快解决越好,敌暗我明,在为姬如雪换过血后,自己也学得了笛子的音阶,便向蚩梦请辞。 蚩梦皱起眉,大抵也想不到这个行事随性的徒弟还突然要走:“你要搞啥子去?你不是答应过我……” 侯卿奇怪地看向她:“徒儿该做的都做了,师父还有何事吩咐?” 蚩梦抿抿唇有些窘迫,她本来还是想等目前的事结束后自己离开,让这个徒儿去保护李星云呢,可看来侯卿自己也有事情,竟先来请辞了。 蚩梦不好意思多说,侯卿却看出了对方的想法,直言不讳:“徒儿现在有自己的事,师父想要追求谁追求便是,不过说来,李星云的确不值得你去追求。” 蚩梦被戳中心思,心上人还被说了,倒竖柳眉,直接也把话说明白了:“哪个要你说!我是想要你护送他一路,你敢违背师命?!” 虽这么说,蚩梦也有些心虚,他不说就算了,这个除了学笛外对她言听计从的乖徒儿,被她委任保护李星云这个差事似乎理所应当,但他这一说,她才发现人家也该有自己的事要做。 侯卿恭敬道:“自是不敢。” “那就对咯!”蚩梦哼声,习惯性用手转转笛子,却招来侯卿炽热的目光,便把笛子收了回去,:“我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你呢,就帮我照顾好小哥哥,要是他出了啥子问题,我拿你试问!” 侯卿皱眉:“可徒儿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蚩梦也不怵他:“你的事重要还是为师的命令重要?” 侯卿不能理解:“我会托别人帮忙的。” 蚩梦一噎:“那那个人咋样,能信得过吗?” 侯卿认真答复:“我的好兄弟,扎纸匠焊魃,四大尸祖之一,面相是差了,但他比我强。” 侯卿似乎总是喜欢认关系,拜师是一例,说玄冥教是自己人也是一例,记得极乐也是他徒弟,这下又来了个兄弟,蚩梦都觉得不舒服了,都不知是靠谱还是不靠谱。 但蚩梦也清楚,侯卿对她从未说过谎,不管是什么问题,他总有自己的另一番方法解决。 蚩梦咳嗽一声,摸了摸鼻子:“那你要去干啥子事嘛。” 侯卿思索了下:“娶亲。” 蚩梦瞪大眼:“你要搞啥子?!” 侯卿继续道:“对方是有喜欢的人了。” 蚩梦直接想起当初侯卿领着她嫁人的事,头皮发麻:“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迫害人家小jiejie,不能干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 其实也就是因为蚩梦是他师父,侯卿才例外地多说了些话,如今蚩梦又开始无谓的聒噪,侯卿便沉默了下来。 “徒儿不喜欢杀人。” 因为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他当然会选择杀人,如果残忍暴戾能提高效率,那侯卿也会变得残忍暴戾,可这些事他在多少年前便做过了,没有得到任何效果,现在侯卿行事的方法和行为准则,便是他对世间做出的选择和看待,无论是学笛,还是随性、洒脱、隐居,都是手段,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达到所谓的“帅”。 他多年追求,最终其实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字。 蚩梦鼓起腮帮子,觉得他这话扯淡:“谁晓得你又会干啥子坏事!” 侯卿颇有些奇怪:“这个,师父也要管么?师父也杀过人啊。” 蚩梦被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激得生气,怎么跟这家伙讲道理会如此之难:“那不一样!” 侯卿:“又如何不一样?” 蚩梦被代入逻辑:“我杀的是坏人、jian人、恶人!” 侯卿:“你又如何辨别?” 蚩梦:“他们便是!” 侯卿默了默:“……徒儿见过伏尸百万、血染河山。” 蚩梦:“你又啥子意思!” 侯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被迫的,被迫出生,被迫打仗,被迫作乱。既然都是被迫,我所作所为,也是应当。” 蚩梦:“但坏人就是坏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侯卿轻嗯了一声:“可师父应该知道,是我们创立玄冥,攻陷长安,最后才有的李星云那类人苟活残喘。” 蚩梦咬牙,脸色发白,侯卿与众不同之处太多了,她理所应当才觉得侯卿与那些坏人并不一样,这一经提醒才反应过来,是一样的,都有血债,不免逃开这个话题:“……中原人的事,我不懂。” 侯卿眨眨眼,仿佛刚刚所言的腥风血雨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他倒像个行为直率的少年郎:“徒儿也非中原之人。” 他不过是当年战乱的一个弃婴,恰巧被一个赶尸人收养。 向来都是蚩梦多话,侯卿少答,这次侯卿说话便直接让她绕了个大圈子,跟不上他的思维,蚩梦被他扯过来扯过去的话题弄得急躁:“你到底哪个意思!” 侯卿哦了一声,他向来不屑解释,只道总结:“我意已决,师父不该有其他问题。” “那就是要走啊?”蚩梦在他说完焊魃的事时,其实便不追究他走不走的事了,但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还是这个意思,抄起笛子就打侯卿:“那你还那么多话!多话!” 侯卿挨了一下打算是听令,但之后也退开,很是无辜:“是师父问我的。” 蚩梦捏捏拳头,笑得阴阳怪气:“哦,那就没我啥子事了,祝你一路顺风哈。” 侯卿作了一揖:“师父告辞。” 就这?就这?蚩梦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人已经走远。 直到最后蚩梦反应过来,这人就这么走了,这么多些天的恩恩怨怨都来不及总结,只好追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骂:“喂!那就祝你娶到一个能管住你的老婆——” 那人抬抬手,不知是示意自己听不见还是听见了。 蚩梦气笑了,侯卿这个人太特别了。你根本意识不到他的感情能有多深,行为会多奇怪,或许蚩梦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在乎,或许为了个笛子他都会拼命,蚩梦后来也从未敢对他动过什么感情,拿他来向李星云邀功也好,来帮人救人也好,即使他拜师后对自己言听计从,即使自己心再大,她也不会忘这家伙曾毫无波澜地看着自己差点死在黑白无常手下。 可能他就是纯粹的吧,纯粹到什么都能看透,不屑于弯弯绕绕,像不知事的孩子对生与死无动于衷,可他又如此复杂,复杂到既在遵守世间规则,又无时不刻不置于法则之上,既坦率,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