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万户侯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为了她的儿子出人头地,她鞍前马后废寝忘食,若这孩儿不争气,那她可真是太命苦了。

    没想到她那个没什么本事的丈夫,竟能生出这么一个惹人爱怜的儿子,令魏赦隐隐有几分嫉妒。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魏赦恍然之间回过神,那边童稚的声音已落地,一片寂静之中,他听到先生对阿宣赞不绝口,又是微微一笑,便在室外等候着。

    再过一炷香的时辰,阿宣便可以出来了,他想。

    “魏公子。”

    身后有人唤他。

    魏赦负手转身,面前慢慢走近一人,约莫耳顺之年,着鹤氅道袍,须发银白,精神矍铄,看得出保养得当,身子骨非常结实,且这副面容与往昔所见并无太大变化。魏赦微微弯腰,笑道:“山长。”

    严山长看向他,又看了一眼屋内静坐读书的学子们,脸色温和:“有一封信,有人让老朽转交足下。”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封用烫金纸封缄完好的信,上书:魏赦亲启。

    魏赦从善如流地接了信,扬唇:“看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竟能使得动严山长作为信差,他约我何时相见?”

    “信上自明。”严山长淡淡道。

    魏赦从前亦是白鹭书院学子,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出色的门生,严瑞一向以为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若能得魏赦将其收作关门弟子,将来飞黄腾达,桃李下自成蹊,白鹭书院之名必将更发扬光大。可惜,可惜。

    除却“可惜”二字,他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字眼适用于魏赦。

    山中传来撞钟声,苍苍杳杳。

    魏赦看了一眼腾起炊烟的层峦,薄唇压平了一些,双掌夹着信拜别严瑞:“失陪,在下要接儿子去了。”

    说罢魏赦便沿着布满了落叶的小径踅了过去,身影渐渐消失于了古道柏树影里。

    阿宣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背着他的小书袋,才走到门口,突然便撞见假山旁长姿孑立的魏赦,阿宣先是一惊,随后圆溜溜的眼珠迸出了惊喜灿烂的光芒,甜甜地亮出了一口雪白乳牙:“魏公子!干爹!”

    阿宣迈着两条胖墩断腿,活像个皮球朝魏赦活泼地滚了过去,小脸蛋上沾了墨迹,脏兮兮的,两臂一把抱住了魏赦的大腿,没一会儿,两道黝黑的墨印子便蹭到了魏赦纤尘不染的雪银苏锦裳服袖口上。

    “……”

    魏赦弯腰一把将顽固的小萝卜抱起来,看了眼周遭。

    四散而去的阿宣同窗,都用一种既惊怔又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自然了,他们应该奇怪的,因为书院有规矩,凡家长来接孩儿散学,都是不得入院的,除非是书院之中人。阿宣一向寒酸,书袋都是她娘亲用毫不起眼的破蓝布缝制的,没想到他的爹竟会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得罪不起的显贵。

    魏赦自然不介意阿宣当着外人面称呼自己,当下抱了阿宣往外走:“给你的零嘴全买好了,都放在你的小船上,今晚上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满载而归’。”

    阿宣欢喜无边,“阿宣好喜欢干爹呀!”

    小崽子有奶就是娘,几包零嘴儿便能哄得服服帖帖,他怎么还担忧拿不下他的娘亲呢。魏赦支起笑容,抬手在他的脑袋瓜后温和地揉了一把。

    “不过,娘亲来了发现我不在,该怎么办呢?”

    阿宣才出白鹭书院,立马良心发现想起了竺兰。

    “放心,你娘亲很快会跟来的,我们在船上等她。”

    听干爹这么说,阿宣便彻底放心啦,迫不及待地要吃他的酥糕了,恨不得立刻飞到船上去。

    上了小船,阿宣便似一条游鱼儿到了水里,撒欢儿似的,拆卸魏赦买给他的零嘴,挖到一包栗子糕就狼吞虎咽起来,塞了满嘴的栗子糕,吃得嘴边全是碎末儿。

    魏赦伸臂护在阿宣背后,以免他吃得兴奋,朝后仰倒跌入水中。

    江宁多水,魏赦自幼便习弄潮水性绝佳,堪称浪里白条,但毕竟四月天气,湖水尚冷,况且阿宣还这么小又不会闭气,只怕万一。

    见他嫩红的小嘴巴上沾了无数碎碴,还浑然不觉,依旧只顾着吃,魏赦不免失笑,伸出食指凑过去,用指腹替他刮去嘴边的碎末。

    阿宣将栗子花糕举给他,大眼睛认真地望着魏赦道:“干爹也吃。”

    魏赦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被阿宣魔爪乱揉碎的精致糕点,没甚么食欲了,故道:“义父不吃,这都是义父给阿宣的。”

    阿宣感激涕零,大口嗷呜吃了,软糕竟咀嚼出了脆骨的声势。

    魏赦又是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阿宣,义父问你个事。”

    阿宣捧糕点的小rou手停了一停,仿佛感觉到魏公子瞅自己的眼色愈发和悦温柔了。

    “你娘亲喜欢什么?”

    娘亲喜欢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阿宣搔了搔脸蛋,用舌头舔干净爪子,陷入了沉默。

    ……

    竺兰等到启蒙斋最后一个学子出来,也没见着阿宣,焦灼地在白鹭书院大门口踱来踱去,直至最后那小孩儿被她娘亲抱着便要走,竺兰再也忍不住,朝那年轻的妇人问了情况。

    小男娃靠在娘亲怀里,问竺兰:“你是阿宣的娘亲吗?”

    竺兰点头。

    小男娃于是指了指外头:“他最早走的,他爹爹带他离开的。”

    “爹爹?”竺兰愕然。

    “对啊。”提起阿宣那个看起来出身不凡的爹爹,小男娃们心中无不羡慕嫉妒,他的小脸红扑扑的,既兴奋又崇拜地说道,“我们亲耳听见的,阿宣对他喊了‘干爹’的!”

    干爹……

    竺兰的眼角抽了一下。

    那妇人见她脸色不妙,怕孩儿惹上什么官司,飞快地掐着儿子的小腰将人抱走了。

    短暂的愣住以后,便是半晌的静默,竺兰回过味来,既惊讶,又愤怒,无耻!魏赦简直是无耻之极!

    询问了白鹭书院的阍人,得知魏赦今日确实来过,而自己也没冤枉了他以后,竺兰的愤怒简直濒临绝顶,火冒三丈。她想到这几日,阿宣对魏赦的无数巴结和奉承,讨好得令竺兰简直怀疑,就算让一个毫无干系的人给他当后爹,他也千情万愿。

    她沿着来时的路折了回去。

    此时两岸海棠殂谢,水面花影重重,上次来的地方,还静静地泊着舟楫滞留不去。竺兰到时,凝睛一看,可不是魏赦与阿宣是谁!

    那厚颜无耻的魏赦,还用他的臂膀护着阿宣,摸她儿子的脑袋,简直快凑成了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竺兰气得发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人已经停在了水岸的舟边。

    魏赦见小阿宣突然露出惊恐的神情,回眸看去,竺氏正于风日里站着不动,一双美丽的眸子瞪得发红,似要活吞了自己。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