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小鱼，我想去你的世界看一看。”

    她们之间有一种默契，见面不用多说什么，看一眼便知道对方过得如何。

    ——很显然，她们过得都不怎么好。

    她睡衣凌乱，白嫩的脸颊泛着睡醒后的潮红，整个人一团潦草，像朵养在温室的花，指尖都泛着红，却有种说不出的荼蘼与颓然。

    Omega一身简约朴素的白袍，纽扣系得整整齐齐，漂亮冷淡的眉眼透出一点难掩的疲惫，她依然微笑着，替她整理好碎发：“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对吗？”

    在时鱼的预想中，见了面，她会质问她当时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为什么把自己留在危险里……可一切问题似乎早就有了答案。

    她的沉默让气氛渐渐凝固起来，Omega轻轻地问：“小鱼，你会怪我抛下你吗？”

    时鱼摇了摇头，自嘲道：“季一，从来不是你抛下我，而是我抛下你。我也想问你，你费了那么心血让我离开，可我还是前功尽弃，被抓回这里……甚至有了孩子。我似乎不值得你为我做那么多……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是不是还审问过你、伤害过你？”

    说到最后，她已然有些哽咽。

    “小鱼，那你会觉得救我是不值得的吗？”季一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耐心地问，“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你可能不会被联邦发现身份，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你会觉得我才是错误的源头吗？”

    她不会。

    所以她们都明白。

    一切错误的根源都不在她们。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坦然接受。

    时鱼冷静下来，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压低声音问她：“这里有监控吗？”

    季一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没有，我检查过了，也没有监听设备，你放心说。”

    时鱼知道留给她们独处的时间不多，她低下头，斟酌片刻：“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Omega隐约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静静地望着她，握着她的手，给她说下去的勇气。

    时鱼的眼神有些滞涩：“季一，如果我可以来到这里，那有没有可能，我也可以用原方式返回……我的家。”

    她真正归属的地方。

    只有在那个地方，她才能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人活着。

    Omega没有丝毫遮掩或施舍希望的意思，她平静地给出答案：“很难。”

    时鱼坚持：“可能性有多少。”

    “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达成。”

    “那也是有可能，对吗？”

    季一沉默良久：“小鱼，你要将你的未来都寄托在这份渺茫的希望上吗？那会很痛苦，又或者，你想用这份希望麻痹自己。”

    “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需要为自己找一个目标，但我不会将一切都寄托在这上面……”她的目光倔得要命，“等孩子取出来，我会重新去上学，学一切我可以学的东西。我不要把我的人生都耗死在这里，也不想一辈子都奔波在逃亡的路上……我想回家，也要为回家做好一切准备。哪怕我回不去，我也不后悔。”

    季一笑了，波澜不惊的心生出一丝强烈的艳羡，她忍不住轻轻地问：“小鱼，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家，是什么样的？”

    她真的想知道，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被她惦念至此。研究所是她痛苦的源泉，却也是她记忆起始的地方。

    她不知道……那是否算家。

    真形容起来，时鱼发现她也有些词穷，憋了好长时间：“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她不由被自己贫瘠的语言逗笑了，思索了一会儿，又慢慢说道：“但说实话，痛苦其实也是相似。这里有Alpha、Beta、Omega性别之分，有信息素等级横亘的天生差异，那里也有男女、种族、阶级之分。不同人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

    她眨了眨眼，很无奈：“这么说起来，和这儿似乎没什么不同。”

    “那你为什么怀念它？”

    时鱼垂下眼，笑了：“因为它是我长大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非异类……没有所谓的完美基因，也没有囚笼，哪怕平凡，至少自由。我可以选择我的命运，无论是好是坏，都出自我的意愿。”

    “你能带我看看吗？”

    时鱼愣了愣：“……什么？”

    一缕阳光穿过玻璃，打在她们交接的视线间，她看清Omega笑容里微弱的渴盼与期许：“如果你能回到那里，带我去看看吧。”

    “小鱼，我想去你的世界看一看。”

    她说：“离开这里，回你的家……不止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