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京华子午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最好就是胡扯。

    “谢少卿收了下官五千钱,把下官的画儿画好了吗?”

    “还没,想不出画什么。”

    周祈一笑,要是真大同世界了,这位靠卖字卖画儿的话,还真吃不上胡饼夹烤羊rou。

    谢庸微笑:“若真大同世界了,我还能写传奇。”

    周祈被看破心思,倒也不尴尬,反而问道:“当初怎么想起写探案传奇来呢?”

    谢庸与她说起当年境况,“当时科考及第,在京里等待铨选,手中没有半点积蓄,不知何以为生。开始也是与旁的贫穷士子一样去东市摆摊儿卖字卖画儿,但买卖不佳——”

    周祈明白了,难怪那日摆摊儿摆得那般利索,又诧异:“不该啊。以谢少卿的才气,还有——”周祈顿一下,“本事,怎么会买卖不佳呢?那时候的人这般没眼光吗?”

    谢庸抿着嘴看她,眼中却带着笑。

    周祈清一下嗓子,挠挠耳朵,这调戏人调戏习惯了,就有点刹不住……不过以谢少卿的姿色论,是不该买卖不佳的,前几日他去东市,才去了多一小会儿,就有女郎要让他给自己画像。

    周祈突然懂了,“莫不是被女恶霸缠上了?”

    谢庸想说“如今才遇上女恶霸,且是我缠着她”,到底怕太过孟浪,惹恼了周祈,停顿了片刻,喝口饮子:“哪那么些女恶霸?”

    那么些……周祈还是莫名觉得自己被中伤了。

    谢庸到底忍不住,微笑着看她,轻声道:“阿祈,你觉得一样东西好吃,便觉得大家都喜欢吃,其实不是。”

    周祈想否认自己觉得谢少卿好吃,但想起刚才自己还看着人家的嘴唇想东想西,这否认的话便有些磕绊,“我——我——”

    谢庸却已正色说回传奇的事,“既字画买卖不好,总要想旁的出路。我看旁边书肆传奇卖得好,便想也试着写一写。书肆主人说,最好卖的,一则是鬼怪狐仙传奇,你知道,我不信这个,只怕编出来不像;另一则是才子佳人传奇,我这样酸腐之人,只怕写不出婉约情致——”

    周祈想起自己与崔熠一起说烟雨斋主人不解风情,得长成什么天仙模样,才能不被娘子撵出卧房来。果然长得天仙模样……周祈目光扫过谢庸的脸,谢庸垂着眼,舌尖轻舔一下唇,周祈赶紧避开眼,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子!确实没人会把他赶出卧房啊!

    “故而,只得擦边写断案类的传奇。写完第一卷,便授了官,去外地赴任去了。”谢庸接着道。

    周祈也正经回来:“难怪……我买到这传奇已是后来,开始我以为有下卷,只是自己没买到,很是在东西市的书肆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与书肆主人们打听,都说没见,我便疑心根本没有下卷。当时真想查查是谁写的,往你家门首送刀片儿去。”

    谢庸笑起来。

    过了片刻,谢庸道:“那是紫云十三年。那时候你才进干支卫?”

    周祈点头:“还出不得宫门呢。不然兴许那时候就认得你了。”

    谢庸想象更年轻些的自己,一身狷介酸腐气,遇上据说“人憎狗嫌”刚到胸口高的周祈,不禁笑起来。

    周祈能大致猜到他想什么,嘁,看不起人吗?

    谢庸却又哄她:“若那时候遇到你,兴许我就不写传奇了。”

    周祈不懂。

    “左右卖字卖画儿赚不到钱,会有个能耍刀剑、爬杆子、胸口碎大石的小娘子救济。”

    周祈:“……”

    谢庸笑。

    周祈突然发现,谢少卿其实是个厚脸皮的谢少卿……

    谢庸看着周祈逗趣的样子,眼中却闪现出前两日她说想在那道观出家时的寂寥神色,还有种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浪子行径,再想到她大业三十一年出生,还在襁褓中便被那位蒋大将军带入宫中,交给一位老妪养大……

    谢庸很想抱抱周祈,亲亲她的头发,告诉她,往后的日子自己会与她一起。

    外面更鼓声响,不知不觉,已经二更,本来还精精神神盯着灯上飞蛾虫子的胐胐已是睡着了。

    谢庸站起来,嘱咐周祈:“明日唐伯做樱桃饆饠吃,你早些过来。”

    周祈笑着道好。

    把胐胐留在周祈这里,谢庸走出门去。

    周祈送他:“哎?对了,谢少卿,为什么你取烟雨斋主人这个名字?”

    谢庸微笑:“当时赁屋给我们住的主人家是做鱼鲊的。”

    周祈:“……”所以,烟雨斋,其实是腌鱼斋?谢少卿的——风趣原来在这里……

    谢庸的目光抚摸过她的头发、面颊、嘴唇,温柔地道:“早点睡,阿祈。”

    ☆、画幅画像

    周祈到谢家时, 谢少卿还埋头在文书中。

    周祈不扰他, 弯腰抱起胐胐来,去远一些的坐榻上与猫玩。

    “胐胐”这解忧之兽的名字取得真好。周祈觉得,抱着胐胐,把脸埋在它的肚子上,闻着它身上那混着旧书味儿、刚出锅的蒸饼甜香味儿、春天杏花味儿——这会儿闻着又不像杏花味儿了,倒是有些果子香似的,心里就安定下来, 又有些犯懒,人生太长,乐少苦多, 何妨在这尘梦中多睡片刻……周祈微垂眉眼。

    谢庸抬头看她,周祈展眉一笑。

    谢庸卷起案上书册簿子, 周祈笑道:“你自忙你的,我不过是来蹭吃, 不用你招待。”

    “已是忙完了。”

    唐伯走进来, 端着的托盘上除了饮子,还有两碗樱桃酪浆,“这正当时候的樱桃本就够甜了,我只给将军加了一勺蔗浆,又加了多多的酪浆,将军尝尝。”

    周祈忙道谢,用小瓷匙舀一口吃了,果子鲜甜、酪浆浓酽、又凉凉的, 几乎舍不得咽下,周祈满足地叹息一声,“真好——真好!”

    唐伯笑起来,看着周将军吃东西,就让人高兴,好像自己做出来的是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珍馐玉馔一样。

    “一会儿还有樱桃饆饠,周将军等着吃。不瞒周将军说,这是老叟我压箱底的本事,用当年县学后面樱桃树上多少樱桃练出来的。”唐伯一向谦逊,难得这般“轻狂”。

    周祈赶忙道:“为了吃您老的樱桃饆饠,我午间在公厨就喝了一碗粥,把肚子空着呢。”

    唐伯笑起来。

    谢庸微笑着看他们一眼,从自己的碗中拨出一勺樱桃酪浆给胐胐,两人一猫围案吃起来。

    唐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真好,多像一家三口,不知何时大郎与周将军能生个娃娃……大郎与周将军的娃娃不知是什么样儿的,是像大郎一样安静有礼,还是像周将军一样洒脱逗趣,又或者是个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

    谢庸抬头,对上唐伯的眼睛,唐伯瞪眼做出使劲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