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娣之事就算了吧,太子要是喜欢,叫你母亲再给你选两个。”皇帝不甚在意道。 鹿白松了口气:“多谢圣上。” 皇帝又笑着感叹了一句:“真是巧啊。” 若是知道鹿白正是由吴玉的母家表姐送入宫中,他少不得又要感叹一番:太巧了! 霍皇后却对身旁的人感到无比头疼。这是棒打鸳鸯的事儿吗?眼前跪着的这个不是莫啼院的小小宫女,而是吴相的嫡亲女儿,他为这对鸳鸯的合法性盖了章,人家吴相能承认吗? 霍皇后端出与她年龄不符的皇后威仪,严肃道:“陆白,本宫问你,方才吴相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嫡亲女儿,你可知道此事?” 鹿白摇头:“回皇后娘娘,臣也是方才才知道。” 霍皇后又问:“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吴玉的女儿是十二岁时走失的,找到时已经死了。现在众人有理由相信,当时死的那个不是本人,眼前这个幸运得救、被善人养大的才是。 “记不得了。” “爹娘呢?” “也记不得了。” “养父母呢?” “有些印象,具体的臣就、就……” “算了。”霍皇后有些同情。她从九皇子处听说了一些鹿白相关的消息,知道这个细作脑子有那么点问题,但再具体的,九皇子就不愿也不耐烦跟她再说。 她对儿子的种种计划一无所知,但本能地觉得不妙。 不忍再逼迫鹿白,霍皇后向皇帝建议道:“既然找到了父亲,不如圣上就开个恩,把人放出宫吧。” 全然不提她的对食,她的先生,她的主子,她的好友。 毫无疑问,出宫是鹿白梦寐以求的出路。但她该去哪儿?现在出宫,她还有命活着吗?如同硬币的两面,牢笼禁锢了她,也保全了她。 身侧的窦贵生似乎松了口气,笔直的双肩微微前扣,俨然是在庆幸逃出傻子的荼毒与魔爪。鹿白蓦地心生不悦。从刚才她就看出来了,窦贵生一副忍辱负重、宁折不弯的样儿,满脸嫌弃,不情不愿。试问谁又情愿呢! 尖酸刻薄,水性杨花,惺惺作态,都承认了,跟这儿装什么装。好好一个各取所需,到了他脸上就变成了被逼就范。 想得美,鹿白心道,我偏不走。 ——不讲理得忘乎所以。 “禀圣上,禀皇后娘娘,臣不想出宫。”鹿白的语气单纯而朴实,仿佛头一次进城的乡野村妇,令人在对她的直言不讳感到震惊的同时,生不出任何怪罪的心思。 她继续自顾自道:“臣已经不记得亲爹亲娘了,跟吴相称不上熟识,更没想过高攀。现在突然说他是臣的亲爹,实在叫人不敢信,也不愿信。臣天生不是富贵的命,恐怕无福消受相府嫡女的名头。现在得了六品的官职,已是感激不尽,十六殿下待臣很好,臣觉着还是宫里好。宫里待得习惯。” 细品一番,以上陈述竟然一句假话都没有。 如鹿白所愿,最终她还是留在了宫里,留在了莫啼院,留在了十六皇子身边。不过品级倒是升了两级,四品,跟赵芳姑平起平坐了。 女儿不愿意认爹,谁能管得了?尤其是这女儿脑子还有问题,讲道理都讲不通。吴相伤心欲绝,称病不出,此事便被众人默契地忽略了。谁都挺要面子的,除了鹿白。 这一年,平平无奇的秋猎在一场盛大的八卦中平稳结束了。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早已是暗潮涌动,只不过彼时的他们尚未发觉罢了。 那日散场,德贵妃从窦贵生身边经过,毫不掩饰地骂了一句“贱奴才、阉狗、不知好歹的东西”。窦贵生倒没放在心上,比这难听的话多了去了,他若是都往心里去,岂不是早就气死了。 但叫他心中发寒的是两位皇子的态度。太子自然不必说,当众被下了面子,他像是摘下了东宫储君温润宽和的面具,明晃晃地对窦贵生表示了厌恶。九皇子更甚,他直接踹了窦贵生一脚:“狗东西。” 他还想再踢鹿白一脚,被她膝行两步躲了过去。他冷嗤一声,引用方才德贵妃的话骂道:“不知好歹的蠢货!” 窦贵生抬头时,便见到九皇子少年稚气的脸上布满阴云,恨意和笑意夹杂,狠厉而暴虐。一瞬间,瘆人的寒意顺着脊背蹿入脑海,只消片刻,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少年的恶是世间最纯正的恶,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甚至不需要思索。究竟是因为单纯看不顺眼,还是因为他的出现破坏了九皇子往太子身边插人的计划,已经不重要了。 九殿下想杀了他,窦贵生心中喃喃。太子想杀了他,德贵妃想杀了他,吴玉想杀了他,如今人人都得罪了个遍,人人都恨不得杀了他。 鹿白也一样。在说出“对食”那句话时,她已经杀了他一回。 那么,结为对食,有没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起码此刻没有。 唯一算不上好处的好处,便是叫窦贵生知道了鹿白的目的。也许从一开始,对方的目标就不是太子,而是皇帝全心全意信任的秉笔太监,窦贵生。 窦贵生从不自诩是文人,但学了二十年天下文人一贯承袭的仁义道德,难不成还能学出别的东西?价值观告诉他长幼有序,天道伦常,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才是正统;奴才的本分却立刻按住他的肩膀,耳语诱惑道:圣上喜欢的就是好的,哄得圣上高兴,你的日子才好过得了。 九皇子马上就到弱冠之年,再不封太子,就该前往封地了。而一出了京,再想回到这一片平川中巍峨耸立的古城,便比登天还要难了。纵然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吴玉帮衬,但九皇子的势力毕竟都在前朝,后宫仍被德贵妃和太子牢牢把控。 他们想拉拢他、离间他、除掉他,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差一点,差那么一点就中招了。 窦贵生的心冷了。好险。 秋猎回来,窦贵生不再理鹿白了。 内学堂甲班多日未开,只对外声称近来事务繁忙,暂缓几日。这一缓,就缓了足足六天。鹿白高兴极了,瞬间把老太监身上令人头秃的一团谜题抛到脑后。不用念书,不用写作业,人间天堂! 顺嫔没资格跟去秋猎,也是等众人回宫才听说了一切。跟前几次一样,她不知怎么就进了屋,不知怎么就抓住了鹿白,边掉眼泪边哭诉:“你肯留下最好了,你若是走了元真该怎么办,元真若是出了事,叫我怎么活!但如今你是相府的……” 赵芳姑咳嗽一声,打断了顺嫔的话:“娘娘别哭坏了身子。”说着递上一张丝帕,提醒顺嫔不该说的别说。 严格说来,现在是他们高攀了,相府正经的嫡女,嫁给谁不好?虽然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该打打,该闹闹,但莫啼院的众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