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实习

    5月   芜城   学校宿舍

    “千壹，你律所实习找的怎么样了？”

    “还在找，律所实习真的很难找，芜城这边大学太多了，律所根本不愁招人，我现在全国广散网了。”万千壹叹了口气，

    “那慢慢找吧，找不到算了，你可以找找法务，不过最好是大厂的法务，这样简历会漂亮一些。”宋雨晨说

    “嗯嗯对，我今天下午有个面试，但愿可以面成吧，我还找了我导师和师兄师姐帮忙内推，能去哪去哪。”万千壹说罢，就疲惫地趴在宿舍的桌子上，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万千壹找律所实习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投出去的简历通通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她夜里失眠，白天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万千壹有个做律师的梦，她想通过做律师实现自己这么多年读法的价值，从差劲的本科一路走到现在的研究生，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在未来的职业中施展自己的拳脚。

    但现实狠狠地给万千壹上了一课，学校和职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在学校里，在老师的教导下，一切都可以从零开始，老师不会介意辅导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但在职场中，只想要一个完成式的打工人，不需要让老板或者领导付出多余的心血教导的合格的牛马。

    所以，万千壹之前没有律所实习经历，她现在找实习极其困难，很难遇到表示愿意教她各种技能的律师或者合伙人，都是行色匆匆着急赶路的人罢了，没有人愿意付出时间教一个新手技能，只会嫌弃新手什么都不会，可是如果不教，总会学得会，这永远是一个死循环，一个无解的命题。

    在万千壹经历的面试里，只要她表示对这个团队所做的业务有一丝丝不了解，那么这场面试无疑就会没有结果。

    万千壹觉得，她所生活的学校和她没经历过的陌生的职场，是全然割裂的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互不融通，她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与技能与职场的要求截然不同，她开始怀疑自己读书的价值，怀疑自己这么多年被老师耳提面命“学历越高越好”这句话的价值。

    下午过后，又一次律所面试落败，律师给了她极为含糊的回答：“我们考虑考虑。”万千壹知道，这次面试又没戏了，她不禁跟宋雨晨和元贝贝吐槽（她的两个很好的舍友）。

    “我一时不知道他们那个要求，是招个专家还是招个实习生。真是的，一个月就两三千，希望我做一个什么都懂的专家，我要是真那么厉害，我还实习干什么。”万千壹一边吃饭一边翻白眼。

    宋雨晨哈哈哈一乐，“现在市场就是这样的，我还有实习经历呢，这几天找律所，那些律师还觉得我学历低，招了芜大的学生。”“啊，真的？”元贝贝瞪大眼睛，她是准备考公的，并不关心律所和法务。

    “学历贬值了呗，没赶上好时代。”万千壹愤愤地戳着碗里的面，仿佛要把面碗戳出几个大窟窿才能让她泄愤。万千壹想，她不如戳烂这个世界算了。

    “没有找到实习也不要紧，你说你这么着急出去自讨苦吃干什么，往后你的人生中不会再有这么自由的生活了，你还不在学校里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元贝贝揶揄道。

    万千壹和宋雨晨同时叹了口气，“太快了太快了，都在催我们成长，我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万千壹抱怨，宋雨晨在旁边哈哈一乐，万千壹其实很佩服宋雨晨，她的情绪从不外露，压力大从来都是自己扛着，万千壹不行，她的苦恼还是要跟好朋友诉说，她想听听朋友的建议，没准哪一次就豁然开朗。

    不过，人和人的性格终归不同，没有好坏之分，她很高兴能跟雨辰和贝贝成为朋友。

    “师妹，你想去深城吗？正好我在深城有个要好的朋友，她最近在招实习生，我把你的简历推给她了。”收到同门师姐微信的时候，万千壹正在cao场上散步，夜晚的芜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微风轻拂，cao场上人头攒动，有的学生在跑步，有的学生在玩飞盘，有的学生在跳广场舞，也有校内老师的家属带着自家小孩子在cao场上散步，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景象。

    “师姐我去，好的好的，谢谢师姐。”突然其来的好消息让万千壹心情骤然愉悦起来，峰回路转，跟师姐聊了两句，约好了面试的时间，

    万千壹抬起头，她觉得今天的月光分外明亮。

    深城啊，一线城市，年轻化，但节奏快得鲜明，用年轻人血汗铸就的繁荣城市，她其实一点都不期待，她没办法预知到在深城发生的一切，不过，唯一让她勉强可以接受的是，她师门的大部分人都在深城，而且她从小玩到大的竹马在深城。

    林疆理，好久没见他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小时候，林疆理家和她家是上下楼的关系，林疆理的mama和她的mama是初高中同学，关系要好极了。但后来，万千壹的mama大学毕业留在了莱城教书，林疆理的mama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城工作，当时，深城还是个小小的县城，虽然莱城也是个县城，但当时不知道听谁说，深城发展的潜力大得很，到处都是金子。这句话不假，谁能想到它后来会发展成特大的一线城市呢？

    在深城还是个小县城的岁月里，林mama和同乡的林爸爸在深城结识，两个人婚后生下林疆理，由于工作繁忙抽不开身带，就把林疆理送回了老家给他外公外婆带，外公外婆就住在万千壹家楼上。

    万千壹性格活泼，是个小开心果，每天在小区里见到邻居总是会嘴巴甜甜地叫一声“叔叔好，阿姨好，爷爷好，奶奶好。”搞得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万家出了个礼貌又开朗的小姑娘。林疆理的外公外婆也很喜欢这个长得可爱又喜欢说话的小姑娘，把她当亲孙女一样，林疆理有什么，万千壹就有什么。

    林疆理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跟万千壹在一个班里，两个人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一起上学放学。万千壹小时候不符合大家对女孩子的刻板印象;温柔、内敛、听话。

    当然用万mama的话说：女孩子要什么刻板印象，她会爬树，会打人，会在小区里疯跑，反正大人不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每次闯祸后被打，万千壹从来都是嘴上承认自己错了，之后就再犯。

    林疆理有时候替她背锅，但万千壹不愿意，她总是向长辈们说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如果找不出原因，就说自己就想这么干。

    万千壹不仅带着林疆理到处玩，还是小区里的孩子王，孩子们都觉得她天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领导力，小区里的孩子都很信服她。于是，万千壹在大人那里既是有礼貌的小姑娘又是个会闯祸的小姑娘，哎呀，这小小的姑娘不得了。

    万千壹更多时候带着林疆理玩，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她们俩上高中，林mama回来接林疆理去深城念高中，深城这几年发展迅速，国家重视，投了不少钱。所以，短短几年，深城就发展成为一座国际化大都市，所有的机遇在深城这里全都具备。

    林mama和林爸爸抓住风口，在深城做餐饮，夫妻俩的事业蒸蒸日上，逐步稳定，又给儿子办好了深城的户口，不出意外，林疆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一帆风顺。

    林疆理走的那天，万千壹只是不舍得，但她和林疆理都已经16岁了，懂得了很多。林疆理临走的前几天，某个晚上，他把万千壹叫到楼下，跟万千壹说如果她不同意，他一定不会走，他会留下来陪她。

    万千壹觉得莫名其妙，如果是她，她一定选择去深城，那么好的城市，那么好的教育资源，而且林疆理学习成绩又那么好，为啥不去。她心里这么想，当然也这么说。

    “一一，你！”林疆理脸通红，但他压低自己的声音，甚至略带期待地说：“一一，你就不挽留我吗？你难得舍得我走吗？”

    万千壹眨眨眼睛：“不舍得，但深城诶，一线城市，你必须去，你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去深城吧，到时候我考到深城跟你做伴。”林疆理内心雀跃，果然，一一不舍得他，他也不舍得他的一一，只不过，一一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

    林疆理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的万千壹小姑娘，大大咧咧，她的脑子里只装的下：我要好好学习，学习使我妈快乐以及今天要玩什么，要吃什么。

    当然，也不是说林疆理对她不重要，父母顺应国家政策少生优生，因此，她和林疆理都是独生子女，她偶尔会感到孤单，林疆理是她很好的伙伴，这么多年，林疆理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不可撼动。

    林疆理跟林妈林爸启程去深城的那天，万妈万爸开车把一家三口送去机场，万千壹没去送，因为她在学校准备考试。林妈临走之前还跟万妈说等将来让万千壹去深城，那里一切都有她，她保准给万千壹安排好。万妈和万爸感激不尽，不过，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后来，联系确实断了，林疆理去了深城开启新生活，深城果然和莱城不一样，教育方式和能接触到的事物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林疆理渐渐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与深城融为一体；而万千壹，仍在莱城高中挣扎，她没空去想林疆理，她日复一日在莱城的教育体制里过着相同的生活，枯燥而乏味，痛苦且重压。

    那时候，万千壹没有手机，她没有林疆理的联系方式，而林mama重新给林疆里的外公外婆买了一套更为高档小区的房子，万千壹家也在不久之后搬走了。再后来，大学没考好，留在了省内，大学的时候，偶尔遇见林疆理的外公外婆，后来，外公外婆去了深城养老。

    总之，她跟林疆理再也没有联系过，再也没有见过面。

    回忆中止，万千壹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宿舍，她手机里静静躺着林疆理的联系方式，这还是去年偶遇林疆理的外婆，才把林疆理的微信推给她的。两个人加上微信之后，不知怎么的，仿佛有隔阂，话语间透露着疏离感。两个人都在没话找话，而且，万千壹感觉到，林疆理似乎不太愿意跟她多讲话。

    万千壹跟他说，她现在在芜城读研，他反应淡淡，说了句恭喜。万千壹问他，他说他也在读研，并且有出国的打算。两个人很快结束了这场对话，自此没再聊过天。

    手机屏幕被万千壹关灭又重启，她很想跟林疆理说她要去深城的事情，但她胆怯了，这么多年不见，更何况，林疆理已经对她冷淡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对她言听计从。万千壹不禁想，原来时间真的会改变许多事情，物是人非。

    第二天，万千壹就在线上完成了面试，师姐的朋友对她十分满意，说她性格蛮好，问她大概什么时间来深城实习，好让hr给她发入职邮件，准备入职材料。万千壹回答说是六月一号，实习的事情定好了，但另一件事让万千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万千壹虽然从上大学开始就已经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了，但在学校里，有宿舍有食堂，她只需要每个月花父母打过来的生活费就好，但深城的实习不一样，万千壹在深城没有房子。

    最令万千壹心凉的是：深城高得惊人的房价，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她肯定是要租房的，她不想跟人合租，又想住得舒服一些，悲催的是深城的律所都集中在深城CBD，靠近那里的房子一间单间都要6000左右，而且房间面积小得可怜，有的甚至没有窗户。

    万千壹想，她每天累死累活下班后，打开门一看，自己的人生不是完蛋就是完蛋。她的实习工资按天算，一天只有200块，一个月勉强四千，租房就没了，倒贴两千房租，深城的物价又那么贵，一顿饭就要花去三四十，天呐，她没找到实习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现在发现，天果然塌了。

    作者絮叨：走剧情，前期rou不多，后期多一些，注重女主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