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金丝雀娇养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定道:“不必等他归来,入宫去吧。”

    翠微仍有迟疑,然见她意已决,遂不再多劝,只自退去命人备好车架,扶她登车,一路往宫城中去。

    阿绮婚后所居处距宫城虽不远,然因牛车稳健,步履缓慢,也需近半个时辰方能入宫城中。

    此时恰是暮春,街边草木成荫,苍翠如盖,景致宜人,阿绮掀开车帘,耳边听着行人来往与牛车铃铛之声,渐想起一年前,出嫁行婚仪那日。

    她虽出身高贵,却自幼丧母。父亲又少有大志,自入仕为官起,便以匡扶晋室,收复故土为己任,以往四处奔波,行军打仗,鲜少能顾及她这个女儿。

    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阿绮尊贵无比,为众星捧月,更由当今太后亲自娇养,然到底不是亲生父母,总有几分隔阂。

    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一日尝过与至亲家人相依相偎,温馨度日的滋味。

    直至新婚那日,她一身华贵玄青衣裙,拜别过父母衣冠,将手忐忑放入父亲亲自替她挑选的郎君掌中,羞涩微笑时,也曾以为,往后余生,不再是孤身一人,总能有个依靠,相扶持着前行。

    哪怕婚仪方过,未及入屋中去,郗翰之便因东南战事吃紧而匆匆离去,哪怕整整一年,除战报外,他都未有只言片语传来,她也毫无怨言,只一心体谅他。

    新婚的夫妻,未能朝夕相处,自然感情淡薄,待他得胜归来,二人日日相对时,总能情意渐浓,亲密无间。

    她对此,本是深信不疑,直到昨夜忽梦前尘往事。

    梦中的郗翰之,与她过了两年琴瑟和鸣的日子后,不但听从母亲的安排,纳了陈家表妹,更将她无端抛弃在姑孰,令她沦为弃妇。

    两年的柔情蜜意,往后都将化作诛心利刃,一寸寸凌迟着她,提醒着她,所嫁之人薄情寡义的真面目。

    而归建康后,她又将被她的皇帝表弟萧明棠囚于同泰寺塔中,强占二载,直至山河易主之时……

    她所托非人,本以一身之血rou,意图冲破禁锢之牢笼,自塔中一跃而下时,便已下定决心,斩断前尘过往。

    若有来生,她定不再作那随意教人摆布豢养的金丝雀。

    大约上天听到了她心中的渴求,教她一梦而醒,竟又回到四年前,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她始终未懂,为何从前恩爱的夫妻,能未有一丝前兆便骤然翻脸绝情,此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能亲口问一问她那薄情的郎君。

    然不论缘由为何,既得重来一遭,她必要避开往后的一切纷乱,在这泱泱天下寻出一隅宁静之所,供自己度过余生。

    第一步,便是要离开她的新婚夫君,郗翰之。

    ……

    宣训殿中,苏太后正忧心忡忡地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

    眼下天子年不过十三,尚未亲自理政,朝中事务,皆由太后与百官商议后定夺。

    太后兄长,身为尚书令的苏裕立于下首拱手道:“太后,众臣之意昭然,郗使君出身寒微,当年若非崔大司马有意提携,绝不会有今日。如今他兵权在握,声名鹊起,得为使君,已令士族子弟颇多不满,此番,实不宜再厚赏。”

    那数十封奏疏,皆是为郗翰之而上,无非是赞其临危受命之功劳,然言语间,虽多溢美之词,可稍一细观,便能察出其中颇多鄙夷与不屑为伍之意。

    苏后深以为然,可稍一思忖,又不由抚额为难道:“可郗翰之此番功劳不小,若不厚赏擢升,如何能令诸将信服?”

    苏裕摇头:“郗翰之所领之军,虽战力非凡,到底都是北方流民出身,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多赏财帛米粮,便可令其感恩戴德,不足为虑。”

    见太后仍有疑虑,他又走近一步,低声提醒:“太后莫忘了,今日晋室之江山,如何得保。”

    苏后一怔,遂想起旧事。

    百余年前,晋室初立,所拥之国土,三倍于如今,本是大一统之强盛帝国。

    然至元康,因皇帝沉迷金石之术,久怠朝政,致使皇后弄权,外戚乱政,又因宗王势力强盛,纷纷生出谋朝篡位之野心,借诛皇后之名,四处起兵,引天下大乱。

    其时,晋室之北,胡人历数百年之南迁,已渐近中原,趁着汉人内乱,大举南下,驱策奴役汉人,侵吞大片中原沃土。

    晋室江山风雨飘摇间,先帝萧统昭在中原士族的扶持下,率众南下,于建康登基立国,延晋室国祚,从此偏安江东,至今三十余年。

    先帝自最初几年的励精图治,意图重返中原,渐至心灰意冷,重蹈先祖覆辙,醉心佛道,白日礼佛,夜间炼丹,致昏聩体弱,子嗣凋敝,最后猝然长逝,将皇位交给时不过五岁的独子,如今的庆熙帝萧明棠。

    这三十余年间,皇帝垂拱,士族共治,方令这偏安江东的小朝廷得以存续至今。

    而今,朝臣之中,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如郗翰之这般出身寒门庶族,却功劳日盛,渐盖士族高门者,自然要成为众矢之的。

    苏后本也出身士族,对郗翰之自也无太多赏识之意,思忖片刻,方叹道:“罢了,不升便不升吧。横竖去岁将阿绮嫁给他,已是格外高看,想来他也不敢再有别的奢念。”

    ……

    阿绮入宣训殿时,苏裕离去不过片刻。

    苏后方命人将案上奏牍收起,一见她入内,本有忧虑的面容稍有缓和,冲她伸手笑道:“阿绮来了,快坐到我身边来。今日你夫君归来,我本要你不必入宫来,怎知你这孩子,这般不听话。”

    阿绮自小在太后膝下长大,也不拘礼,只笑着依言上前,紧挨着苏后坐下,如孺慕稚子般,扑入她怀中,娇声道:“阿绮想见太后,自然便来了。难道太后不想见阿绮吗?”

    太后见她这撒娇模样,稍显年岁的面上笑意更深,轻抚她鬓角碎发,道:“怎么不想见?我只怕我家阿绮嫁了人,便忘了我这个舅母。莫说是我,今日陛下也以为阿绮不会来了,一早便在我这里犯了脾气,教宫人们好言相劝许久,方才乖乖离去进学,若教他知晓你仍来了,定觉惊喜。”

    说罢,便要挥手命宫人去将天子唤来。

    “太后!”阿绮仍想着夜里的梦境,一听那皇帝表弟之名,不禁浑身一颤,忙拉住太后求道,“不必打扰陛下,陛下读书进学要紧!”

    苏后笑道:“到底是嫁了人的,阿绮长大了。往日你们姐弟二人最是感情好的,如今更知道替陛下着想了。”

    阿绮垂眸,掩住眼底暗芒,捏住苏后衣袍一角,小心试探道:“阿绮不想长大,也不要嫁人……”

    苏后一愣,稍将她放开些,奇道:“这孩子,如何说话的?你已出嫁了一年,怎今日才道不要嫁人?”她想了想,忽而恍悟,笑道,“是否今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