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在你眉梢点花灯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渐渐地, 这些声音远去了,像是沉入了水底,慢慢被另外一种熟悉的、嘈杂的声音所代替。

    “老实点!”

    像是有人在呵斥。

    “警察叔叔, 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就是来我庙里算命的, 你说他一个金领,年入百万, 高端大气上档次,怎么还搞封建迷信这套呢?”

    这是……杭州城郊的老和尚?

    一旁两个小护士在笑, 这老和尚六十好几了, 还喊人警察叔叔。

    “再说了, 你看我这不是主动报案了吗?不是主动下山去找他了吗?”

    警察一边在本子上记,一边说:“报警是你一个公民的基本义务。台风天把人赶下山,要不是人女朋友来找,你后悔一辈子。”

    “是, 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 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警察叔叔。”老和尚道,又嘀咕, “谁也不知道他这么能找死啊……”

    警察指着老和尚脚边的一个五彩斑斓的编织袋问:“这么一大包, 装的什么东西?”

    老和尚耍滑头, 拿着腔调道:“俺山里人,好不容易进一趟城,打算去西湖、灵隐寺、杭州银泰城玩儿几天,带的换洗衣服。”

    说着,弯腰“哗啦”一声把编织袋拉开,翻出里头的体恤、夹克衫,主动交给警察检查。

    他没犯法,警察其实没必要看他带了什么,说了句“行了行了”,让老和尚把编织袋收好,看向一旁廖卓和段明成。

    廖卓他认识,伤者的女朋友,报警的就是她。

    旁边这个……

    廖卓介绍道:“他是程昶的大学室友,听说他出了事,刚从上海赶过来。”

    “我姓段。”段明成道,“谢谢警察同志,给您添麻烦了。”

    警察一点头,他接到报警电话,听说山里出了车祸,于是进山帮忙把伤者送来医院,眼下伤者这里有人照顾,车祸的原因也找到了,系台风天开车,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看向老和尚,叮嘱了句:“记得等橙色警报过了再上高速。”然后把笔录本合上,揣好走人了。

    警察一走,护士就过来了,看了廖卓一眼:“病人家属,过来交个费。”

    廖卓点点头,刚要跟着过去,段明成把她一拦,问:“你家里那事儿,处理好了吗?”

    廖卓愣了下,一时之间难以启齿。

    十年前她舅舅因为赌博斗殴,进了监狱,前阵子出狱,又沾上赌博,借了高利贷,结果还不上,一个人跑路了。后来高利贷找上门,把廖卓的mama堵在家门口。

    廖卓帮忙还了一些,眼下还欠了三十万。

    前两天她去程昶家里,程昶还问过她这事。

    廖卓有点尴尬:“他和你说了?”

    “他没提。”段明成道,“我知道。”

    但凡社会上有点关系,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段明成看廖卓这副样子,道:“他住的那个重症监护,一天六千到两万,烧钱,我去缴吧。”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他在他哥那里留了张卡,之前我从上海过来,他哥把卡拿来给我了。”

    廖卓于是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段明成道:“小事儿。”

    段明成一走,老和尚左右看看,提着编织袋走过来,笑嘻嘻地道:“姑娘,我能去看一眼你男朋友不?”

    廖卓皱了皱眉:“他在重症监护,不能随便探视。”

    “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让我去看看呗。”老和尚道,“再说了,他又没亲人,今天也就我来看看他,以后八成没什么人会来了。”

    廖卓问:“你怎么知道他没亲人?”

    “他来找我算命啊。天煞孤星,无父无母,亲缘寡薄,我看你也不是他女朋友吧,你瞧着是挺喜欢他,他不见得喜欢你。”

    老和尚道:“他心里装着别人哩。”

    “谁?”

    老和尚耍起无赖:“你去跟护士说一声,让我去看看他呗,就隔着窗,看一眼行不行?看了我就跟你说。”

    廖卓略一犹豫,转头去护士站了。

    过了会儿,一个护士跟着她回来,对老和尚道:“病人还没脱离危险,探视时间只有五分钟,只能隔着玻璃窗看,不许进里面。”

    说完,带两人去洗了手,穿了无菌衣和无菌口罩。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去,程昶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他的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隐有一点乌青,大约就是俗称的印堂发黑,但他的生命体征已趋近平稳。

    “看好了吗?”一旁的护士问。

    “看好了看好了。”老和尚答道,隔着窗户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希望你早日康复。”

    两人一起出了重症监护区,廖卓问老和尚:“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老和尚掏出手机,上下滑了滑,翻出个二维码,说:“我要算算,算好了我就告诉你。这是我微信,咱俩加一个?”

    廖卓看他一副江湖骗子的样子,不想理他,见段明成从电梯里出来,走了过去。

    老和尚无奈地耸耸肩,拎着编织袋,朝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走去。

    这是已过了凌晨十二点的医院,除了急诊,四处都很安静。

    楼梯间里有盏灯坏了,悬在头顶,忽闪忽灭,老和尚一进到楼梯间里,便把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收起来了,他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越走面色越沉凝,渐渐地,他皱纹遍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骇然,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加快起来,到最后,一股脑儿冲出了最后一层的楼梯门。

    他照着指示牌,快步出了急诊大厅,绕去医院后院。

    外间的风已停了,这个后院离医院的太平间很近,除了几个烟民,一向没什么人来。

    然而到了这个点,角落里蹲着抽烟的几个人看到老和尚,大约是觉得他古怪,心里发怵,将烟头在地上杵灭了,很快走了。

    老和尚踩着枯枝,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然后拉开编织袋,从最上头一层体恤与夹克衫下取出一只摇铃,一个香炉,几支香与一本十分老旧的线装书。

    他把香点燃,插入香炉中,摆好阵仗,然后抬头看向空茫处,抬起手背,颤巍巍地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