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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野地笑,从后头使劲儿踹了他一脚,“我还动脚呢!” 这是个小玩笑,聆听者也知道,可他现在没兴致闹,正想掏一掏耳朵里的土,头顶上猛地一响,像门扇打墙的声音,然后是推搡拉扯的脚步声,很杂乱。 皈依者嗖地拔刀,刀刃反着火把的光,一晃,聆听者极慢地眨了下眼,仰起头往黄铜门看。 “底下两个人!”从铜门掀起的一角,灌下来这么一句喊。 接着,穿僧袍的修士一个接一个冲下来,拿着绳索举着刀,在土堆间跌跌撞撞,死死把他俩围在当中。 “聆听者!皈依者!”喊话的是祭司长,旁边探着头的是喑哑者,他们高高地站在黄铜门外,像教堂穹顶上俯瞰人间的众神,居高临下,“说说吧,你们在找什么!” 皈依者知道,聆听者是不会说的,于是眼神一动,瞄住最近的两个家伙,扬起一脚土,趁他们遮挡的机会,跳起来,先把一个人扑向坑底,借着他往上挣扎的力,横臂出刀。 没等另一个人反应,棕榈叶片般优美的弯刀已经劈面而来,从脆弱的喉管上划过,鲜血恣意喷洒,泡沫似地溅在潮湿的泥土上,热腾腾的。 修士们彼此呼叫,皈依者不要命地扑进他们中间,金属与rou体在这里蒸腾,这是一场刀子的盛宴,他们可以离开衣钵窖、离开圣徒岛,流浪到世界的中心去,仿佛山鹰,在每一片雪白的云朵上振翅…… 可聆听者不这么想。 血打在脸上,迷了眼,皈依者早习惯了这酸痛,可酸痛中看见聆听者从受伤的修士手里夺剑,夺过来不去抗争,而是搭在自己咽喉上的时候,他怔住了。 “你干什……”未来得及他喊,那个人已经倒下,黑色的血泊在肩窝处汇聚,他愣愣地盯着,修士们从后面压上来,摁住这个黑头发的魔鬼,重重放倒在土地上。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只是一把杀人的刀,聆听者说把他抛弃就抛弃。 那些羞赧。那些笑意。 都是假的! 第2章 圣徒岛 β 沿着幽深而崎岖的走廊,他往前走。墙是石墙,油黑发亮,因为湿冷,总像是结着一层霜,石缝里有暗绿的青苔,被灯槽里微弱的火光照着,滴下细小的露水。 从每一面墙,从石墙的每一处缝隙,传来起伏的唱诗声,还有连绵的弥撒:凡外肾受伤的,或被阉割的,不可入耶和华的会…… 他提着一袋银器,粗麻僧衣磨得皮肤发痒,他抻一抻衣领,无论来过多少次,这逼真的触感都让他惊讶。 在第四个狭小的分岔路口,他右转。前头是小石室,他知道告解者正等在里头,许多遍了,他听那家伙忏悔他渎神的yin行。 “兄弟。”果然,告解者从地上站起来,走向他,聆听者懒得和他说话,径直拉开告解室的门,钻进去。对这个小屋,他总是充满好奇,因为这是故事开始的地方,也许在某片木板上、在某个错落的缝隙里,就有他尚未发现的秘密。 眼前是一把破椅子,栽歪着快散架了,头顶木板的斜叉上挂着一条红披帛,他拽下来,隔着雕花木板问:“你犯了什么罪?” 回答一如既往,是围绕着皈依者,那个长着猫儿眼的异教徒,在基督徒东征的第三次圣战中,他整个家族在耶路撒冷被俘,为了活命,这小子卑劣地改奉了天主,远远地被送到圣徒岛来。 “他左边rutou上穿了一个金环,指甲盖那么大,有阿拉伯的卷草图案……” 聆听者皱眉,告解者上一次说的是,他左边rutou上“有”一个金环,微小的差别,但他没放过:“你再说一遍。” “他左边rutou上穿了一个金环,”告解者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聆听者摇头:“残损或装饰身体是违反院规的。” 告解者还想往下说,聆听者打断他:“你昨天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告解者稍稍沉默,然后反问:“这和忏悔有关吗?” 不,没有关系,聆听者只是猜测,也许告解者和他一样是“活”的,他也有他的任务,和繁复的故事线。 从告解室出来,他揣着那袋金币回自己的屋子,屋脊低矮,常年照不到阳光,告解者是否是“活”的这个疑问他不会记录,因为记也没用,下次再来时,这里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说过的那些话、挖过的那些土,一切痕迹,都会归零。 简单收拾收拾,他去餐堂,今天早祷的内容是,圣餐柜隔间的门用小板凳抵着,他规矩地坐在上头,嘴里念着“自从我领他们出埃及到如今”,眼睛却在死气沉沉的人群中逡巡,皈依者坐在很靠后的角落里,告解者和禁欲者、苦行者挨着,喑哑者端着面包盆等在餐堂门口,台上是祭司长,闭着一双老眼,像睡着了。 差不多有一刻钟,早祷才结束,修士们离开座位,等面包的功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聆听者向皈依者走去,那家伙一个人靠着立柱,波浪的卷发多情的眼,熠熠发光的,放肆地艳丽着。 “兄弟。”聆听者叫他,他知道他不是上一个“皈依者”,从他站着的样子,他就知道。 皈依者转过头,傲慢地看了看他,又转回去,没有理。 “我们过去没说过话,”聆听者嘟囔,“你可能……” 皈依者毫不客气地走开了,厌烦似的,踱到下一根立柱去站,聆听者跟着他,像条拖舌头的哈巴狗:“我有笔买卖……” 皈依者不听他废话:“我不陪人睡觉。” “不,”聆听者有些脸红,压低了声音,“是请你杀人。” 皈依者终于拿正眼看他了,很感兴趣似的:“给多少?” 这时候喑哑者开始分面包了,修士们排起长队,聆听者趁机凑近到他耳边:“一千个金币!” 聆听者领着皈依者,敲开石板屋的门,门缝里露出看守者的瘦脸,一句话也没有问,他让他们进去。 屋里有一张床和供奉着圣像的壁龛,除此之外,到处摆着手工木雕,大大小小,有些很传神,聆听者不禁问:“你做的?” “一点小兴趣。”看守者提着灯,朝黄铜门走去。 “这有什么意义,我是说,他们反正都……”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意义吗?”说着,看守者俯下身,要去掀黄铜门。 “等等,”聆听者显得紧张,“你不先问问我们吗?” “彼此心知肚明的,不用废话了吧。”看守者推开白蜡烛,那道门甚至没上锁,他掀开它,霉味和刺骨的潮气扑面而来。 聆听者没有动:“这不符合规则,”他朝四周看,好像那里有什么盯着一样,“我们得按照故事线来,否则……” “否则什么?”看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