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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不禁有些挫败,深悔自己为何会对这青衣如此喜爱,以至于一时半会儿,竟拿不出一件旁的颜色的衣裳。他抿紧了薄唇,思索了半晌,方对眼巴巴儿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贴身丫鬟道:“暂且不用你了,你下去吧。” 吟秋应了声,掀了帘子出去,一路上都在心有余悸地轻拍胸口,恰巧遇上正从旁处取了东西回来的大丫鬟,大丫鬟见她一个人在那边发呆,不禁上前轻拍了他一下:“吟秋,这是做什么呢?” “诵冬!”吟秋扭头见是她,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袖口,“方才爷说让我与他找一件不是绿色的衣裳出来,你说,爷他是不是病了?他一向不是只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么?” 另一个丫头也瞪大了眸子:“果真?” “可不是!”吟秋将她们皆拉的近了些,“我与你们说......” 她们窃窃私语了半晌,过不两日,府里便传开了二爷脑袋糊涂了的谣言。只是这些个谣言的主角此时却是对此毫不知情的,因为他正屈尊纡贵地踏进了小厨房中,亲自看着下人准备明日要用的点心。 谁知待到第二日,他吩咐人备好了车马一路向贾府去时,还未走到门前,便看见门口那两只石狮子旁,除了他家的蠢徒弟以外......还有另两个令人觉着无比碍眼的身影。 宝玉这日穿的是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又齐额勒了攒珠银抹额,颈间并无其它坠饰,唯用金项圈串起了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愈发衬的面如春花眼如秋水,天然便是一段情思萦于眼角眉梢。 而他身旁,另有一个生的纤巧的人影站着,通透无瑕的白玉簪束起满头乌压压的发丝来,正掩着袖子轻声咳嗽。 “这边有风,”宝玉见他咳嗽个不住,忙将他拉至自己身后去,“弟弟在我身后,我还能帮弟弟挡一下。” 说罢,他伸手一摸黛玉的手,只觉冰凉,忙又扬声吩咐人将方才收拾好的那个包裹拆开,“里头有一件斗篷,还不快快拿来!” 黛玉闻听此言,不由失笑:“哪里便娇弱到如此程度了。” 宝玉接过翠纹织锦斗篷展开来,笼在了他纤瘦的双肩上,牢牢地打了结,轻叹道:“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今日偏又有些风,原不该出来的才是。” “左右无事,”黛玉低垂着眸子看他为自己系带子,扑扇了一下眼睫,将眼中流动的那些个光华一同掩住了,“三哥哥实在是太小心了些。” 无字天书见了这番模样,倒也装模作样弯了弯书页,写了一整页的【咳咳】放到宝玉面前:【你怎不来关心我?这亲昵过头了,你就不怕那兄弟之情四字浅淡到一丁点儿都看不见了?】 宝玉面无表情,趁着众人皆不注意时,悄悄儿伸出手去将它拽了下来,狠狠地揉了揉。 他前世原就是照顾惯了黛玉的,只是那时候碍着男女大防之说,有些事情到底不好做。如今既没了这个顾虑,又因着黛玉前世实在是太过凄凉,他心内只觉着愧疚,与黛玉便愈发显得亲昵了。不过几月,便已是同行同止,情谊非同寻常。 一旁的王熙凤笑吟吟看着他们,调侃道:“你们倒不像是姑表兄弟,倒像是嫡亲的兄弟了。我呀,还没看见过宝玉这么照顾谁!向来都是旁人照顾他,倒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鞍前马后的去伺候别人!” 黛玉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心肝,一听这话便莫名品出了些酸意来,笑道:“三哥哥不过是看我身子弱,多关心我一些罢了。凤哥哥这莫非是羡慕了?” “我羡慕什么?”王熙凤登时吊起两弯吊梢眉来,假意嗔道,“我也不是没有亲哥哥,哪里至于和你抢这哥哥弟弟的去?” “那便好。”黛玉抿唇一笑,便也不再说些什么。 那头已经在这处停了半日的马车夫:“......二爷,咱不下去?” “不下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青布帘子,马车夫隐隐从他家二爷的话音儿里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倒像是要将什么东西放置于唇齿间狠狠咬个粉碎似的,“何止不下去!现在!现在就掉头回去!” 马车夫:......那您一大早跑来这荣宁街不为了接人,难道是为了遛弯儿吗? 然而他在张府里干了也不止三年五载了,对自家二爷这脾气也是心知肚明。只得忍气吞声掉过头去,一鞭子抽在前头那匹健壮的骏马上。骏马猛地受了惊,一下子撒开四蹄,大步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马车夫挥鞭吆喝着,方才令这马向前狂奔了几步,便听车厢里他家二爷的声音又传出来了:“慢着。” 马车夫只得猛地一拉缰绳,强迫着马停下来,问道:“二爷?” 车厢里的人沉默半晌,方沉沉叹出一口气来,语气中一时间竟多了些沧桑的意味。马车夫听到手指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的声音,许久后,方才听闻他家二爷的声音传来:“还是先去贾府吧。” 马车夫:...... 他现在隐约觉着,除非二爷今日出门不曾吃药,闲来无事寻他消遣,否则,府里这两日流传的二爷脑子糊涂了的传言,大概还是有那么一些道理的。无风不起浪,果然如此。 然而张家二爷端坐在车厢中左思右想,看了眼自己昨日便命小厨房辛辛苦苦做好的糕点,再从车窗中看见宝玉此刻有说有笑的模样,便觉得一股气直直冲上心头来,梗在喉间,令他全身都隐隐觉着不痛快。 明明仍是坐惯了的软垫子,偏生此刻也仿佛化作了扎人的针毡。 “果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个蠢徒弟!”他忽的捶了下车壁,冷声道,“打道回府!现在!” 马车夫:“......二爷,要不咱哪儿都不去了,我先送您去医馆吧?” 您这明显脑子不大正常啊! “三哥哥,”黛玉看着前头那个不知何故一直在掉头的马车,迟疑道,“那莫不是张府来接你的马车?” 宝玉眯起眼看了一眼,隐约觉着那辆朱轮华盖车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张府中看见过的。只是,“若是师父,怎会一直在那处打转?只怕是迷路了吧。” 他唤来了个于大门口坐着听使唤的小厮,与他道:“去向那边儿马车里的人问一声,看他们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若是寻不到,便去给他们指一下路,也省得他们一直在这处白耽搁工夫。” 过了一会儿,小厮一脸血地将马车领回来了:“宝三爷,他们要来的就是咱们府。” 宝玉:...... 黛玉:...... 王熙凤:....... “师父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府中了,如何还会寻不到路一直原地打转?”宝玉满头雾水,两眼皆是迷茫。 无字天书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