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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是哪个燃? 燃烧的燃。 我笑,那就是光。 阿旗见我眼也不眨地盯着窗外,想把窗帘升上。 我拉住他的手臂,无力地说,「不要。」 阿旗说,「君悦少爷,你醉了。」 我说,「我想多看这街灯一眼。」 阿旗顿了一下,仍是那句,「你真的醉了。」 我摇头。 没有醉。 我怎么可以醉? 这里再没有一双温柔臂膀随时等待着我,再没有一对结实的大腿,心甘情愿被我当成枕头使用,让我兴之所至就能倒下,闭目,无忧无虑入睡,去寻一个好梦。 没有了这些,我有什么资格醉? 唯有,唯有绝望地支撑着,不倒下。 我绝望,看街灯飞快倒退,无力阻止。最后一盏灯在视野中渐去渐远,车拐入大门时,便失去它仅有的一点,很彻底。 冷飕飕,而又清醒,我对自己说,该下车,该回房,该左脚之后,跨出右脚。 只不该,不该再想安燃。 不再被人深爱,却还要直面残忍的人生,太艰难,太绝望。 何况还要这样痛到极点的思念? 我不要阿旗跟随,咬着牙试图自己走过长长回廊,脚步跌跌撞撞,像踩到心上无数裂痕。 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勇气,我不知自己该从哪里寻找勇气,我只知道,没有安燃的地方,我将一直这样悲伤不安,无依无靠;同时,还必须习惯这么一个事实——自己的眼泪,因为找不到珍惜的人,而失去流淌的价值。 我隐隐约约想,也许我真的需要振作起来,找个办法,让自己别那么艰难绝望。 不要这样的,艰难,绝望。 因为在这世上,除了已不见的安燃,我不知还有谁,会在乎何君悦的艰难绝望。 思索到太阳xue阵阵发痛,扶着墙,跌撞向前,直到房门出现在眼前。 走过长廊,像完成了一段征途,我停在门前,大口呼吸着失去安燃温度的空气。 不懂。 人生为何如此惨烈?一段征途后,又是一段漆黑的征途。 想到又一个漫漫长夜在前面等着,我只好再次搜刮骨髓,不惜竭泽而渔,寻出不知还剩多少的勇气,才敢,去推开那扇意味着失去的门。 我吸气,伸手,推门。 门开了。 于是,有光逸入眼底。 我凝了。 是灯光。 书柜旁,淡淡的,晕黄的,若隐若现的灯光。 那盏灯,是安燃往日挑书时必然打开的。 光,是光。 我骤然屏住呼吸。 在心底对自己轻声说,看,是光。 那感人的亮,我被震撼至没法反应,站在门前,痴痴看。 浴室门打开,安燃从里面出来。穿着白色的长浴袍,清清爽爽,拿一块干净毛巾搓着头上湿发。 看见他,我虚弱地叹气。 只懂叹气。 把肺里所有空气,慢慢,悠长地叹出来,一点不剩,便在心底对自己,很轻很轻地说,看,是安燃。 安燃走过来,朝我打量一眼,微皱起眉,「你现在是老大,并非陪酒小姐,何必狂饮如牛,自贬身价?」 天上?或人间? 我已不知天上人间。 这熟悉低沉嗓音,前所未有使我想失声痛哭,却又不敢哭。听在耳内,一次一次,只能在心底对自己低低私语,听,安燃的声音。 他把搓好头发的白毛巾递给我,「浑身酒气,去洗干净。」 我把那白毛巾用十指紧紧抓了,怔怔站着,不放过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态。 我看着他,目光贪婪,哪怕眨一个眼只要万分之一秒,我也舍不得眨半下。 安燃见我纹丝不动,明白般,轻笑一下,「也对,君悦少爷今非昔比,我管不着。」转过身去。 我说,「安燃。」 扑上去,伸出双臂,从后死抱着他,轻轻念这神奇的两字,「安燃。」 「安燃。」 「安燃,安燃……」我喃喃地唤,一遍又一遍,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动,唤到自己也心酸,不能自制。 「安燃……」 热泪涌眶而出。 我终于,能哭出声来。 在值得流泪的人身边,倾尽血泪。从前,我不懂这也算一种幸福。 「安燃……」 那么多要说的话,要忏悔的告白,要重新说出口的承诺,我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反复念这熟悉名字。 宛如这是一个咒语,全心全意念诵一遍,他就能在我眼前多留一秒。 若真如此,我会不断念下去,直到油尽灯枯。 他回来了。 我的安燃,他回来了。 我紧紧抱着他,脸挨着他宽厚的背,隔着柔软的布料,感觉他浴后散发的肥皂清香。 一点一滴,最微不足道的,也令我感激涕零。 我得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礼物,这是我一生中最大奇迹,恩赐突如其来,在我痛得最厉害的时候,平平静静出现,仿佛我从未失去这人。 我猛然深深明白,只有安燃,能让我的一切染上意义。 即使我真的拥有很多,如富翁坐拥宝库,但没有光,那珠宝都将沉默于黑暗中。 当失去光,漆黑淹没所有,我身处的,是天下最绝美的庭院,或荒芜墓地,并无差异。 我痛哭。 抱得尽兴,哭得尽兴,不觉有何羞耻。 安燃默默站着,如线条坚毅的雕像,任我紧抱,不置一词。 哭够了,安燃说,「君悦,你还是浑身酒气。」 我大为内疚,赶紧收拾心情,匆匆去洗澡,关上浴室门,又猛然打开,视线搜索房中。 安燃还在。 我松一口气,打算关上门,却又无法控制地生出惊惶。 我问,「安燃,你来不来?」 安燃对我笑。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清淡俊朗,我还是看不出那笑是什么意思,还是只能猜。 大概笑我傻。 是傻,明明知道他才沐浴过,连头也洗了。 可我依旧犹豫,把手按在门上,很久,不敢关门转身。直到看见安燃解开浴袍,翻开被子,上床,头挨上了枕,那暗示着不会立即离开的姿态,才让我稍微放心。 关上门,我抓紧每一秒,拼命地洗。 哗哗水声似在量度时间,不断催促快点快点,我急不可待地洗刷自己,恨极宁舒,和那两瓶酒。 安燃不喜欢酒气。 我从前就知道,不过,未曾如今日这样在乎他的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