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耽美小说 - 长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沈成君仍旧没把苏晏当回事。

    侯府如今的管家姓王,全家上下都叫他王伯。苏晏回府时,特意从侧门牵着马进去,将惊帆往马厩一拴,自己悄悄地回房了。

    平远侯夫人已经成了个精致的摆设,终日在佛堂念经,比做姑娘时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晏换下软甲,发髻散开,重新扎成一束,他挑了件线条柔和的长衫,朝佛堂而去,预备跟母亲报备一声。

    那里亮着长明灯,最近一年夫人好似终于接受了另个儿子不在人世的消息,像模像样地立了个牌位,供奉其中。苏晏走到佛堂门口,迟迟迈不开脚步,他听见自己的亲娘对着牌位说话,心头一阵难受。

    苏锦比他听话,比他聪明,比他讨人喜欢,整天在父母面前撒娇,其实有点儿像萧启琛。难怪萧启琛从一开始就让苏晏觉得亲近。

    后来苏锦不在之后,苏晏试着安慰父母,收效甚微。他只得继续保持沉默,任由自己长成了苏致口中“不善言辞,乖张沉闷”的样子。

    他终是没进去,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有个婢女追上来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苏晏摇了摇头,只觉烟雨楼的新丰酒后劲这才涌上来,他今夜失态了太多次,是时候安稳睡一觉,然后忘掉这些不如意了。

    可苏晏心头太乱,睡了一夜,做的全是噩梦。

    沈成君却是一早就来到侯府,王伯认得这个年轻的参将,放他进来后连忙喊苏晏。顶着眼底两团乌青,苏晏明显有些精神不振。

    见了他这副样子,沈成君笑道:“不是说昨儿跟朋友去了烟雨楼叙旧么,太久不见,所以喝多了?”

    苏晏懒得解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成君哥,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前夜云门关遇袭了。”沈成君脸上的笑还挂着,只是声音却先一步冷酷起来,“大帅领了三百人出关,在不远处被埋伏的突厥人算计了个正好,受了点轻伤。”

    苏晏彻底精神了:“战报呢?”

    沈成君不屑道:“等那些尸位素餐的大人们传到陛下手头,指不定敌军已经大举进犯了。战报直接由张理从云门关传回,我派人在徐州截住了。”他晃了晃手头的信封,继续道,“走吧,去面圣,司徒长史那帮没用的东西,指不定还在做梦!”

    自古以来“将相和”毕竟只是少数情况,而纵使将相和,底下的人也时常貌合神离。大梁早年重武轻文,于是文官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武将,认为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除了打架屁都不会——沈成君纵使上过私塾精通诗书,也不能免俗。

    于是上朝路途中,苏晏就听沈参军仿佛御史上身,把百官参了个遍——上到丞相谢轲和大司空钟弥,下到前些日子去骁骑卫传话的中书舍人,统统没能幸免。

    在太极殿前遇到萧启琛时,苏晏左耳才刚被“皇亲国戚更加没一个好东西”的奇葩理论洗礼过,顿时有点不在状态。倒是萧启琛先笑眯眯地上前打了个招呼:“阿晏,你今日怎么上朝来啦?”

    苏晏道:“不……我只是来陪沈参军送战报,待会儿在外面候着。这是六殿下。”

    沈成君见了“传说中的”六殿下,只客气地行了个礼,转而对苏晏道:“我先去同司空大人打个招呼,你在西掖门等我,稍后一起去军中。”

    他说完这些,急匆匆地走了。萧启琛回味了片刻沈成君的话,惊道:“什么战报?前线打起来了?”

    南梁送还突厥质子的事距离当下也就月余,大将军回报北境安稳的奏折才刚送到御案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天?萧启琛忧心忡忡地望向苏晏,而苏晏的表情比他更沉重,解释说:“我也不清楚,沈参军刚才提到,是前夜的事。”

    他正欲多说,远处走来几个人,萧启琛余光瞥到,悄悄推了苏晏一下,朝着那个方向礼数周全道:“豫哥哥。”

    “启琛今日来得比昨天要早啊。”男声颇为悦耳,带着点戏谑,“用过饭了?”

    “在承岚殿吃的,我本就在宫里,来去方便。倒是豫哥哥的王府在城东,过来费事得多,还来得比太傅都早,不可不谓勤勉。”萧启琛尾音上挑,听着有点傲,却也不觉得冒犯。

    那人道:“又拿我开涮?再被你夸几句我可要飘飘然了。”

    声音近在咫尺,苏晏抬眼一看,见来人果然已经到了他们旁边。

    来者眉目端正,发冠华贵,自有一股雍容气度,正是赵王萧启豫。他本人和“凶神恶煞”一点沾不上边,这天穿了一身朝服,举手投足的气度更加称得上风华正茂,此刻正和煦地与萧启琛寒暄片刻,还抬手掐了把他的脸。

    这两人之间兄友弟恭的程度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逢场作戏,如果不是萧启豫走了之后,萧启琛迅速揉了下被他掐过的地方,苏晏几乎要弄不清其中的爱恨情仇了。

    他戳了戳萧启琛:“他和你关系很好?”

    萧启琛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约觉得……我年纪太小了。”

    也是,他们之间差了快一辈,萧启豫的大儿子和萧启琛,说得放肆些也能叫“年岁相仿”了。苏晏“嗯”了声,眼看朝臣们纷纷赶到,自觉不好多待,对萧启琛道:“那我先去西掖门,稍后有事的话……我不在家就在南苑。”

    萧启琛点头,还想说什么,苏晏却扭头就走了。

    “他有点躲我。”萧启琛想,“是觉得我太过两面三刀么?”

    他思虑半晌,直到站在太极殿里,还在纠结是苏晏太幼稚还是自己的确有问题,其他人说的话,萧启琛一概不在意,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最后觉得还是要和苏晏多聊聊。

    朝会他没怎么听,只在快结束时抓住了一点尾巴,从沈成君的战报中窥见了今日几位元老大臣又在吵什么。

    突厥一队骑兵忽然在云门关下作势攻城,没想到苏致正亲自驻守,立刻带兵打了出去。苏致被引到一里地外,四周竟然有埋伏,两队人马短兵相接,苏致受了轻伤,退回云门关,而敌方好似想趁着这时偷袭。

    俘获的人质经过审问,招供了并非当今突厥可汗呼延图的部下,而是被放逐的大王子一派。苏致不知该打还是该当作意外,遣人快马加鞭送回战报,请萧演定夺。

    萧演刚登上帝位时很有抱负,拳打突厥脚踩南诏,把四周的小国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年纪大了,反倒裹足不前,只求一个四海平定,再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了。

    换成当年,遇到主帅被偷袭的事,萧演早就拍板要大军压境,但今日听了这些战报,他只对沈成君道:“偶有一次,许是突厥部落局势未稳。若再有进犯,望大将军死守云门关,不可冒进。南梁突厥二十年的和平还未结束,先挑起战事对双方都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