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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条猫狗,突然横死,主人也该伤心些时日。秦道元原本还打算留下“江循”的尸体,仔细研究一番他自愈的秘密,可见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哪敢留下那尸身,权衡再三,还是把“江循”下葬了,办还办了个简单的祭礼。但看爱子依旧闭门不出的样子,秦道元唯恐他这样伤心苦熬下去会坏了身子,便嘱咐人精心煮了上好的汤药日日送来。 江循除了这些汤药之外,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大约过了半月光景,某日夜深之时,江循正翻着书页发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江循还以为是来送汤药的嬷嬷,便顺从地走去开门,没想到开门后,一个纤瘦的小小身影跌入了自己怀里。 手下头发如云雾般柔软,让江循原本冷硬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小秋,怎么还不睡?” 温暖的气息有些急促地喷吐在江循的前胸,但她的鼻尖却冻得通红,顶在胸口,那丝凉意也随之沁入了江循的肺腑间。 江循听到她讷讷道:“哥哥,循哥来梦里找我了。他要我为他偿命。” 江循:“……” 应宜声说得不错,秦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江循,在枫林中的选择,将成为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江循将小家伙抱入书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属于秦牧的右手,把她扣错位的外袍纽扣一粒粒解开,又一粒粒系好:“循哥他那么疼你,不会到你梦里吓唬你的。” 秦秋的眼睛宛若天外的星辰,在他怀中闪亮:“真的吗?” 江循笑着摸她的后脑勺:“当然是真的。” 秦秋垂下了头:“哥哥说谎。我害死了循哥,循哥一定恨透我了。” 江循无法解释,索性闭上了嘴,继续抚摸她的头发。他的指尖燃起了一道光,这道光没入了秦秋的头发,一丝丝渗透入她的后脑之中。 秦秋根本察觉不到,赖在江循的怀抱里,纤细的手指捏着他胸前的衣服,一言不发。 一侧明亮的桐油灯爆出了一朵灯花,轻轻的一声响动,便惹得她身子一颤,靠江循靠得更紧了些:“哥哥,你不能离开我。” 江循用额头抵在她浓密漂亮的黑发间:“当然,哥哥陪小秋一生一世。” 他用右手握紧了秦秋发凉的小手,同时,左手缓缓地将那一点流转的光芒完全推送入她的体内。 随着那道光芒的消散,秦秋打了个哈欠,小脑袋抵在了江循怀里,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说话声也变得含含糊糊:“哥哥,我想睡了。” 江循低头看着小宠物似的秦秋,温柔道:“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秦秋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循哥又要到我梦里找我了。我要对他说多少对不起才能补偿他呢?” 江循笑了笑:“循哥更想让秋妹把这件事忘掉,忘得一干二净,永远不要想起来。” 是的,忘掉。 应宜声说过,秦秋一辈子会记得这件事,她选了秦牧生、江循死,这样大的包袱,尚年幼的秦秋不应该背负。 这些日子,江循查遍古籍,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清除人部分特定记忆的忘忧之术。 江循抱着娇小可人的秦秋,哄婴儿似的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含笑重复了自己的话:“睡吧,睡醒了就好了,睡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会再想起那日在枫林里发生的一切,即使想起,也会是模模糊糊。因此,江循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可惜后来被人杀掉了,至于怎么被杀,如何被杀,她无需再记得那般详细。 江循拥抱着秦秋,望着小轩窗外的明亮月光。脑海中,秦牧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循,你也可以试试的。那个忘忧之术还能修改人的部分记忆,我把我的记忆同你融合在一起。你使用过后,或许可以好受些。” 江循有些自嘲地笑开了:“不必了。我用了你的脸,用了你的身份,我不想连记忆都变成你的。” 秦牧自知失言,不再吭声。 一切就这样顺利过渡了,秦牧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江循的。 阴阳、父母、秦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江循也没有因此太拘束自己,他依旧照着自己先前的习惯和爱好行事,他甚至希望秦道元或是什么人能早早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自己也能解脱了。 然而,没人发现,只有秦秋偶尔会抱怨一句:“哥哥,你现在跟循哥越来越像了。” ……是的,所有人都以为秦牧是受到挚友死去的打击,而故意把性格向挚友靠拢,以此来纪念亡者。 很合理的解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外界的消息不断飞进来:五仙派合围了应宜声,一番缠斗下,应宜声被缉拿回了朔方殷氏,严加看管;应宜声意图逃狱,被当场击杀;有个名为“钩吻太女”的妖女现世,是应宜声的忠实拥趸,多行恶事,搅得各门各派不得安宁,等等。 对于这些消息,江循麻木得就像一个陌生人,就连应宜声的生死,他也不想关注。 这种麻木起源于他心中盘桓的不真实感,偶尔醒来时,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容颜,江循甚至一时难以分清自己是谁,更别提去关注别人的事情了。 直到冬季再临,大雪纷飞的某日,秦秋到山下游玩,捡回了乱雪。 他从这个流浪的异域少年身上找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一个从人界闯入仙界的外来者,懵懵懂懂,又天真纯善,江循看着就觉得心中喜欢,于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三年后,江循十二岁,依照世家之约,前往曜云门修习课业,到达曜云门的第一日,殷氏家主纪云霰举办了一场盛宴。 在席上,江循与宫异再次打上了照面。 三年前的枫林截杀事件过后,宫异便留在了玉家,由玉家照管。当年粉雕玉砌的小团子已经褪去了稚嫩的容貌,但灭门之事,在他的眉眼间留下了难以抹消的戾气,也因为当年的枫林截杀之事,两人之间无形间生了一层龃龉,每年的茶会,宫异都不和江循说话,只闷闷地坐在玉邈身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当然,今日也不例外。 直到现在,应宜声还有着一批忠心耿耿的拥护者,那钩吻太女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她曾试着暗杀宫异,却未能成功,自此后,宫异的一饮一食都要严加验看,每次都要由明庐亲自验毒,确认无问题后才敢入口。 明庐先把宫异面前的菜一一试过,又斟了一杯酒,饮下试毒,江循在一边看着,想着今后既是同窗,天天相见,总不尴不尬的也是糟心,索性提起了自己已经喝过一口的酒壶,走到了宫异的桌案前主动示好:“宫公子,若是怕酒有毒,我们交换酒壶便是。” 说完,他就提走了宫异的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