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金银错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皇帝说也好,转头叫阎荪朗,“从锦衣卫上调拨人手,好好护卫长公主府。要是出了任何纰漏,朕拉你们点天灯!”

    阎荪朗喏喏道是,比手请殿下移步。婉婉心里惶惶,料想名为护卫,大概实则软禁。这哥哥,做得真够绝的。

    她搭着余栖遐的手臂缓步走下台阶,偏头对阎荪朗道:“劳烦少监,替我向太后告个罪,今儿我才到京城,实在没心力进宫了,等明儿我再向她请安。”

    阎荪朗呵腰道:“太后娘娘知道殿下有了喜,定然不在这上头计较的。殿下先歇着,到底舟车劳顿,瞧您精神头儿也不济,或者等缓过劲儿来进宫也不迟。”

    她走在堤岸上,已然和上年的心境大不一样。眯眼远眺,这片苑囿又添了好几处楼阁,都是为皇上修道用的。北边民不聊生,皇上还有闲心建楼,倒真有晋惠帝“何不食rou糜”的风范。

    她长长叹了口气:“这一路多亏了阎大人,下回见了万岁爷,我再给你请赏。”

    阎荪朗说不敢当,“这本是臣份内,再说王爷千叮咛万嘱咐,就是瞧着王爷和臣的交情,臣也一定顺顺当当把殿下送入京来。”

    婉婉想起良时,才略微感到温暖。她垂手抚抚肚子,虽然孩子还小,除了叫她吐得昏天黑地,基本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是她知道里头有个小人儿,因此心里是宁静的,总算不那么孤单。

    所幸她的新宅子建得不远,就在东帅府胡同那边儿,前后四进,很富丽堂皇的院落。可惜太累,没有驻足看,一经而过便进了二门。铜环和小酉已经在上房候着她了,给她铺排好,伺候她躺下,方悄悄退出去。

    这一觉睡得深沉,以至于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对着日头下白晃晃的院子愣了半天神,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北京了。顿时一片孤苦伶仃的浪头汹涌地包裹住她,她定定坐着,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第55章 清光未减

    宫里入冬有消寒图,宫妃们消磨时间,一笔一划描绘,描上八十一天就立春了。婉婉要等一个月,她在案上画梅,枝桠歧伸,枝头描上六朵梅花,挂在墙头天天填色,等这花画满了,良时也应该来了。

    在府里休息了两天,其实很乏累,不想活动。但是太后必然知道她回京了,迟迟不进宫问安,怕太后心里有怨言。终归曾经记养在她名下,不管好赖是母女一场,她总不露面,叫人说起来自己失了礼数,回头还要落人编排。

    她搁下笔,从屋里走出来,小酉正端了鸽子汤来,喋喋说这只鸽子多漂亮的毛色,脖子上一圈紫环,走路连蹦带扭。婉婉听得直皱眉头,“你说得这么周详,还叫人吃吗?”实在没有胃口,让她端走,命余栖遐准备轿子,打算进宫和皇太后请安。

    名为她的府邸,进出却不自由,要想迈出大门,得过锦衣卫那一关。她前脚下台阶,后脚千户就迎了上来,向上一拱手道:“臣等奉命护卫殿下安全,殿下要往哪里去,臣即刻召集人手,为殿下开道。”

    伞下的人一张冷漠的脸,清瘦,但看上去尊贵威严。她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大人是奉命护我周全,还是奉命监视我的行踪?”

    那千户微怔了下,身子又低下去几分,“臣不敢,京城最近不太平,常有些不明身份的人作乱,东厂及锦衣卫已经在抓紧缉拿了,但京中皇亲的宅子仍旧要戍守。臣的职责是保护殿下,若有失当之处令殿下不满,殿下可回禀圣上,臣甘愿受罚。”

    这小小的千户,脾气倒不小,寥寥几句,把她的话给堵住了。她打量他,刀眉鹰眼,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大概当值常在太阳下暴晒的缘故,皮肤黝黑,但飞鱼服下隐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就像豹子,随时会窜出来,用尖利的牙齿咬穿你的皮rou。

    “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抬眼,仍旧恭敬地盯着自己的鞋面,“臣金石,听殿下教训。”

    她调开视线,轻吁了口气,“我要入宫,替我准备吧。”

    她坐进轿子里,内侍一声清喝,绿呢轿稳而缓地开出了大门。挑帘往外看,京城有了入秋的迹象,虽然白天依旧炎热,但偶尔的一声鸟鸣,已经夹带了秋天的荒凉。她收回手,放在膝头上,恍惚想起那次去潭柘寺,和音楼一起坐马车的情景。如今自己还在,她却不知是否还活着,不过半年光景,物是人非,这辈子匆匆的,总有种放不下又抓不住的凄惶感觉。

    轿子颠荡,东帅府胡同离东华门不远,到了筒子河前停下,宫里另有小抬辇来接应。铜环扶她下来,她抬了抬眼,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曹春盎叫了声殿下,“奴婢恭迎殿下回宫。”

    曹春盎是肖铎的干儿子,整天跟在他身后,干爹长干爹短的,因此出入毓德宫的次数很多,和她也很熟络。离宫半年,乍然看见相熟的面孔,还是很高兴的。婉婉笑了笑,“小春子,你又长高了。”

    曹春盎眉飞色舞,“奴婢的力气全花在长个子上啦,您再晚几个月回来,奴婢能长高一筷子!”边说边上来搀扶,小声问,“殿下您在南苑好不好啊?您出降那么久,奴婢可惦记您了。”

    太监就是嘴甜,婉婉说很好,问他好,又问他干爹的近况,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东边海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了,别瞧谈谨是个旱鸭子,打仗是把好手。朝廷里倒常有奏报,就是没有我干爹的近况,当初说好了我跟着伺候怹的,可怹老人家不让。”他说着苦了脸,“打仗枪炮无眼,我干爹那么矫情的人,回头沾上一点儿血沫子都要骂半天,会不会叫那些臭当兵的抬起来,扔进大海里啊?”

    婉婉听得发笑,“你这么编排他,仔细他回来打你。”

    曹春盎吐了吐舌头,“我又不和外人说去,殿下跟前有什么,奴婢信得过殿下。”

    这么边走边说,很快到了慈宁宫前,宫门上的管事一见她,哟了一声,赶紧打发人上里头回事。婉婉绕过影壁,看见太后站在南窗前,正隔着玻璃向外张望。她心头一酸,快步进了正殿,站定了两手加额行礼,被太后拽住了。

    “别,你是有身子的人,万一窝着我的外孙可怎么好!”

    到底在她跟前十来年,感情多少还是有些的。娘两个都泪眼汪汪的,婉婉瞧太后,原本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在两鬓隐约有了霜意,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太后却不查,高高兴兴说:“在南苑都好啊?太妃待你好不好?南苑王呢?他府里有妾有子,和你一条心么?”

    婉婉说都很顺遂,“婆婆疼爱我,丈夫也体贴入微。只是常想母后,前儿到了西海子,本想进宫来的,可我身子不成就,船到通州,又坐车进京来,晃得我骨头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