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汴京春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96

分卷阅读496

    亲自送他们出了州衙,唤亲卫护送他们回羽子坑旧宅,才转身又进了州衙。

    州衙里,陈元初还穿着李穆桃给他换的一身衣裳,正在大堂上和一些官吏说话。陈太初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正在禀报粮草的事。

    “生怕利州路援军所带的粮草不够,百姓们午后就开始往州衙门口送粮。”众人见陈太初入内,纷纷拱手问安。陈元初招手让他在自己下首坐了:“你也听一听。”

    户曹的小吏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账册:“虽说被夏狗们搜刮走不少,但短短三个时辰,百姓们已经送了八千多石粮草来,加上夏狗还没来得运走的,现五城内共有精米三万石,糙米两万五千石,大麦四万三千石,黄河粟三万石。四万禁军和一万义勇,还有七万民夫,这些够吃半个月。另外马用的青稞有八千石。只是管事的几位参军都不在,下官不知该如何调派。”他身旁黑压压一群死里逃生的官吏,品级最高的是三位秦州学官,而判、司一个都无。只有七八个主簿和县尉,还有白发苍苍的一位庙令。

    陈元初强压着体内肺腑遭受的凌迟般的痛处,垂目看着自己面前的官员名册簿子。一道道黑线划去的,都是往日熟悉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整个秦州州衙,仅剩三十余人。

    “朝廷未有派遣,大敌当前,我等当便宜行事。”陈元初开口道:“利州路大军来援,随军民夫只背了一个月的用粮,自当先调配精米和大麦给他们各营。我们自己一万多人,先吃黄河粟和糙米。太初你看可有问题?”

    “理当如此。”陈太初颔首道。

    又议了半个时辰,将市易务市易司铸钱监和几处大矿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妥当后,众人才躬身告退。

    看着最后几人走出了大堂,陈元初再也支撑不住,直滑下了椅子。

    陈太初上前一把抱住他,将他背到屏风后的罗汉榻上,只见他浑身颤抖不停,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大哥——”陈太初要喊人去请军医,却被陈元初一把拉住。

    “不用,我心中有数,每日到了这个时辰就要发作,稍后就会好很多。”陈元初手指在藤席上拉出一条条白印,下唇咬出了血,却露出一丝笑容:“太初,你不懂,我这身子越疼,心里就越好受。”

    陈太初鼻子一酸,他懂,他当然懂。苏昕离世后他也是这样,所有的疲惫苦痛饥饿,好像都是自己惩罚了自己。

    陈元初深深吸了口气:“是我,是我逼着她练游龙箭的,是我日日陪她练陈家枪的。我听见了,梁氏要她扮成我出战。太初——”他在地牢里一直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爹娘和你们在京中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都是因为我,我色令智昏,我——”

    “不是你,大哥,是因为我。”陈太初眼中男儿泪终于慢慢滑落:“是我,是我害得穆辛夷成了傻子,爹娘才把你留在了秦州的,你是在替我偿还她们。要说起因,我才是罪魁祸首。”大哥肯说出来就好,他若一直避之不谈,又怎么能放下。能说出来的,总有一日会过去,会忘记。

    陈元初摇着头,按住了陈太初的手:“太初,我们要去攻打巩州!”

    陈太初猛然抬起眼,看向还在和体内剧毒抗争的陈元初。

    翌日,五城百姓近万人齐出殡,满城皆白。陈太初、种麟和利州路的十多位将领,在州衙门前设祭坛,祭奠秦州两次大战中不幸逝去的近三万军民英魂。净土寺、华严寺、南郭寺一百多位高僧高唱梵号,开始为期七天的超度法事。

    五日后,秦州大捷的消息抵达京师。朝中人心大定,秦州乃秦凤路重中之重,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能只靠利州路援军收复回来,截断了西夏从兰州熙州巩州秦州凤州的贯通长线,令攻打京兆府的西夏大军成了孤军。一旦陇州、岐州和秦州三军合围,很快就能收复凤州、凤翔府。一旦收复凤州、凤翔,梁氏的二十多万人马便成了瓮中之鳖。

    ***

    苏瞻从宫中回到百家巷,将陈太初随军报发回的家书交给了苏昉,让他去后院转给魏氏:“陈元初不肯回京,燕王殿已下令命御医院和御药的医官和勾当们明早就带着药物奔赴秦州,当倾尽全力为他解毒疗伤。你既是陈太初的大舅子,又和元初相熟,代我好生宽慰宽慰魏娘子。两军对战,被俘不降的将领,能活着已极难得。明日皇榜便将张贴捷报,为他洗清叛国投敌之冤。”

    想起陈家父子五人皆在沙场上搏杀,后宅那位魏娘子却每日宁静淡泊,安心做着腹中胎儿的小衣裳小鞋子,苏瞻不由得长叹一声。魏氏她这点倒和阿玞极像,沉得住气,压得住阵,无惧无怖。

    苏昉躬身应了,想起昔日陈元初一骑绝尘,张扬飞舞的红色发带,胜过无边春-色的笑容,心头更是沉重。

    魏氏本来已经歇下,听闻有太初的家书,赶紧披了薄褙子就爬了起来。

    苏昉默默站在一侧,看着灯下魏氏静静盯着那薄薄两张纸,慢慢的,一滴一滴的泪落在纸上,晕开墨花。他想开口宽慰她,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都无用。

    魏氏她一动不动,许久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宽之,可否代婶子写封家书?”

    苏昉轻声应允了,派人取了纸墨笔砚,将琉璃灯挪到窗下的长案边,提了笔,似有千钧重,若是她自己写,只怕怎么也落不下笔去。

    魏氏垂眸看着手边的烛火,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微凸的小腹上,轻声道:“大郎二郎,你们的妹子已经会动了,动得比你们那时候都厉害。她真懂事,从来不为难娘。娘住在太初的岳家,十分太平,有人说话,吃得也好,还不用下厨,又没有你们四个烦人精烦娘,好得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有些哽咽:“娘好的很,就是早上腿会有些肿,元初你这个臭东西,还不滚回来替娘捶捶腿?”

    苏昉闭了闭眼,抬起手中笔,笔头轻轻划过他眼下,了无痕迹。

    “你不肯回来就算了,省得汴京的小娘子们把百家巷挤成百花巷。”魏氏含着泪笑道:“你们两个替爹娘多照顾照顾你们外翁外婆,元初你再不愿意吃野菜饼也要吃上一两片,让你外婆高兴高兴。夏日里吃瓜别再用拳头砸碎,你外婆看不得你弄脏衣衫。娘今年只给你们妹子做衣裳,就不给你们做冬衣了,你们兄弟四个记得赶紧打赢了回来,自己去成衣铺子买。若见着你们爹爹了——”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