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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萧也笑,对着前方遥遥抬一下酒杯:“路萧心中为楚国高兴,今日便舍了平素矜持,与诸位同饮,不醉不归。只望诸位莫笑路萧醉后胡言乱语便是。” 席间一阵笑,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月光如水般流泻一地。 天边掠过许多孔明灯,一盏,两盏,三盏……凤二站在树下,仰着头凝望,直到最后再没有一盏灯出现。 “情人们放完灯,就该过鹊桥了。”身后忽然响起男子温柔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和慵懒,听得醉人。 凤二回过头,想抱怨路萧叫他等了这样久,话却突然梗在喉咙里。 俊秀的青年一身淡雅青衫,手提着一盏古朴小灯,面上带着绯红的颜色,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目光朦胧似雾,却又是顾盼含情。 丰神俊朗,霞姿月韵。 就这样印在凤玄亭眸子里。 “……凤二?” 凤二惊醒过来,见路萧不知何时已走至他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他笑着,唇红齿白,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凤二才觉察自己竟……看他看得呆住了,顿时倍感窘迫。但下一秒,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细看时,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神情似乎有些倦怠,动作也很迟钝。 “你喝酒了?” 凤二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路萧喝醉的样子。在他印象里,路萧平日虽喜欢嘴上占便宜,行为举止却一直是克制而优雅的,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一点点。”路萧歪了歪脸,“你……真好看。” 凤二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夸长相,脸就有些热。还没反应过来,路萧已拉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他被路萧拉着穿过内院,沿着宫墙一直走,竟有一个小小的暗门。 “这里原来……是一个狗洞。”路萧站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对他解释。 凤二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一点再说下去的意思都没有,打开小门拉着凤二往外走。 “从这里一直走,再左转,就到离王宫最近的人家的后巷里了。”路萧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脚步也在加快。 凤二紧几步跟上他:“你怎么这么熟悉?” “我以前……”路萧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以前常常跑出来玩的,有一次叫雁行哥哥抓住了。” 又听到那个“雁行哥哥”,凤二梗了一下。 “但是我才不告诉他我要做什么呢。”路萧忽然笑吟吟地转身,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看斗蛐蛐去了。” 凤二哭笑不得。那一丝没来由的郁闷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细想,只觉得喝醉的路萧……似乎有些……可爱? 醉眼朦胧地,像孩子一般固执地,对他说着小时候的事。 路萧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凤二也一直静静听着。凤二忽然产生一种感觉——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来心中最宁静的时刻。 没有所谓血亲兄弟的冷眼,没有母妃幽怨的哭诉,没有看不见尽头的、寂寞的深宫生活。 陪在他身边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凤二只是突然觉得,胸膛中有什么东西,软软暖暖地膨胀开来。 他们走到了街上。此时街上人已经很少了,零星几个小摊贩,面前还摆着几盏纸糊的小灯。 路萧呆呆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思索什么,半天才说:“哦……放完了孔明灯,他们该去鹊桥了。” 他又拉着凤二朝另一个方向走。 “鹊桥?” “鹊桥是一定要走的啊。” 楚国不似凤国民风保守、男女大防不可逾距。因着缺水缺粮,楚国的生育率多年来一直不上不下,停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为了增加人口,历代国君是想尽了办法,向来都大力鼓励男女交往,因而造就了楚国儿女的开放豪爽。 而原本同凤国一样,都是女儿节的七夕节,因着牛郎织女故事传开,慢慢就演变成了同元宵一般叫有情人相会的节日。每到这天,小情人们都要在孔明灯上写下山盟海誓,放到天上,以期得王母庇佑爱情,再走过鹊桥。 “他们说……每年都一同走过鹊桥的情人,便可使感情天长地久,白头不离。” 路萧站在鹊桥边,艳羡地看着正走上桥的一对情人。 所谓鹊桥,其实不过一座普通的拱桥。因着寄寓了象征和希望,才有了特殊的意义。 其实他们来得已是很晚,桥上早没有什么人了。但两个男子牵着手,还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路萧浑然不觉,对凤二羞涩地笑道:“我们也走过去吧。” “什……什么?” “我们是一定要过去的。”看出凤二的不情愿,路萧低下脸,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我们过去,你会高兴的。”路萧坚持着,声音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凤二只觉莫名其妙。虽然知道没有人会认出他们,可凤二在旁人的注视里,仍感到万分窘迫。他忍不住甩开路萧的手:“人家都是有情人,我同你……” 我同你又不是。 凤二想这样说的。 但在路萧回头的那一刻,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有很多次看到过路萧的悲伤,但都是转瞬即逝,总让他以为是错觉,是并不存在的。 但这一次,在暖黄的灯光里,男子目光中的苍凉绝望,终于显露得那样清晰。 路萧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从那双眼睛里,听到了路萧的哀求,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而就在路萧浓烈的情感流露中,凤二感到心口处让他不敢置信地揪痛起来。 “那就当是……是我一厢情愿……” 王储梦呓一般说着,在自己心上重重划下一刀。 他本来是醉了,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着,清醒得让自己都痛恨。 他终于懂得,一厢情愿,怎么也不会得回同样的喜欢。 因为凤二不要他的一厢情愿,所以越是情深,就越叫人厌烦。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路萧扯动唇角,声音都颤抖起来。 “真的,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再不会了……” 他明明在笑,眸中却拢了一层水雾,眼眶似是因醉酒而微红,让凤二觉得他像要哭了一般。 凤二就在这样的注视中心乱如麻。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我又没说错。”他嘴上兀自强硬着,却一把抄起路萧的手,往那座拱桥上走,“走就走吧,我算怕你了,倒像我欺负了你一般……” 他看似抱怨着,不满着,眼尾却一直在看路萧的表情。 但直到走过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