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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待走到了,充作指挥室的农屋的大门敞着,走进去一看,满眼的老面孔。当然,也有新面孔,那是老面孔阵亡填补上来的。柳随风无心挤到最前,觑准个靠门边的位子,过去坐下。坐下后,门另一边上坐着的人斜脸而来,冲他龇一龇牙,若笑若招呼。柳五扭头而望,发现正是孙天魄孙大圣,那兽畜光膀套一件军背心,背心尺寸小了,露出其正胸上张扬的胸毛。孙大圣原籍山东,有胸毛也不奇怪,正跟江南出身的柳五没有胸毛也不奇怪一样。但是柳随风瞧着那一片雄性的耀示,心上止不住地冷哼,他一边把腿收回来,好给另一个进来的军官让路,一边微哂道:“怎么?……你家仲芳可是怀上了?” 而孙天魄不慌不忙,他是瞧出柳随风语气里的嫉妒之意的,这使得他非常的舒畅,“是啊,是啊,明年仲芳就要给我生儿子了!来,柳团长给出出主意,我这儿子是叫孙小圣好,还是叫孙地魂好?”身体倾过来,做个请教的模样。 柳五不知怎地,就想起自己那未谋面的儿子阿彻来,心底某处一软,又一硬,“先把蛋下下来再说罢。” 那孙天魄嗓眼儿里一憋,便是东北虎被猎豹平扫一尾,错失一招。隔着一个门框的距离,人来人往地,只见他背肌耸涌,颈骨咯咯几响——这也是个被惯坏了的悍兽,平日在床帐里作威作福,方方面面都受不得气的。 柳随风冷眼瞧着,他的手指清晰地感知到客舍青青所在的位置。火星爆发之际,萧开雁稳步走到最前,从坐在门边的人开始,一个个点名,“孙天魄!” “到——”孙大圣一声应过,兽气消散,乜了柳五一眼,此页算是揭过。 萧开雁接着点名,点到柳五,柳五应声举手,萧二见到这第二个煞星正跟孙大圣对门而坐,在心里摇头。点完名,他开始讲演两日后的安排部署,让大家有问题随时提出,任何问题都可讨论。此时各个营的参谋纷纷拿出纸笔做记录,营长们积极点的都凑在萧二前面横开一排,心不在焉的则各有各的形态。门那边的孙天魄,取出烟来点着了,侧个身子,向着门外徐徐喷吐。另一侧,柳五两指拈着,一根一根地揪着唇上未来得及刮去的短须。他飞扬了整整大半天的好心情,被阿彻两个字撞跌下落,加上营地屋子里那个跟他打云手的大屁股,他好像又从门缝里瞥见自己身处的未明之地了。 胡须揪在手里,一搓就掉,他想起自己那个夭折的儿子,想起那个总让他充满了生殖冲动的大屁股,想起方才孙大圣的话……此时此刻,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扎根,那就是,他也想大屁股给他生儿子。 因此,两个钟头之后,萧开雁“散会”两个字刚出口,坐在门边的两位门神就不约而同站起来,同时往外走。孙天魄往东南,柳五朝西南,前后脚奔出门去。萧开雁见状倒也感到消停,他是有点庆幸这二人奔向的目标是他方而不是他。大战在即,他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再受干扰;他希望这两日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因为压在他的神经上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虽说他从小就是个负重前行的人,而他也一直自认擅长负重前行的。只是今番的这个“重”,重逾千钧,让他不堪重负;且不仅是他要负,许许多多跟他一般、比他年长抑或比他年青的人,也需要跟他一起负。这么多人,这么多生命,这么多颗心聚在一块儿,却仍是无把握能否将之负起。 萧开雁带着一种在沼泽里跋涉的心情,跟着众人一道出去,不同的是其余人等一直出了院子,四散回去到各营,而他则独自一人负手于院墙边缓步而行。头上夜空静谧,脚下夏虫喓喓,仅用rou眼看上去,这个世界是个多么安好之所,然而—— “萧师长。”有人站在院门处叫他。 萧开雁张眼望去,一个人影渐渐走进灯光里,待走得近了,他喉咙里仿佛噎住了片刻,好几秒钟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李……李帮主?” …… 柳五只用了半口气,就回到自己的营地,呼呼地进了院子,直往门里闯。另一边屋子门口,康出渔油腻着双手在往油面筋里塞绞rou,见到他,哇哇地招呼,“五爷开会回来啦?我家劫生呢?……” 柳随风本懒得理他,前脚刚要迈进门槛,突地抽步折返,返到康出渔面前,居高临下道:“大哥可在他屋里?” 黄燎燎的灯光照着康出渔一张腊脸,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眼睛稍微那么用力一眨,“帮主好像出门散步了。”低下头,望着手掌里的绞rou。 柳五盯着他的头顶,身体里的气股股下沉,“哦?……老康,下午大哥跟你说什么来着,就在夜饭之前?” 康出渔七八根手指捏在绞rou上,“没……没说什么,帮主就问了问营里的事,我跟他说说……” 柳随风一声不发。他望向院外连绵的营地,灯火点点,营地上方是暗沉沉的夜,更远处是黑茫茫的木林和汩汩流淌的湘江。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夜晚,李沉舟会突然兴致盎然,想要秉烛夜游了麽? 他面向江风吹来的方向,他好似看到暗林里飞舞的萤火虫,他仔细回忆着这一路上李沉舟的表现,一直回忆到那天他在北教场西山墙的屋里邀请李沉舟同行,那时李沉舟的反应是…… 突然,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大哥是去找萧二了罢?” “啊?”康出渔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无疑宣布着柳五判断的正确。 “找萧二问兆秋息的事情罢?呵呵……”柳五微微露出笑容,“可惜就我所知,萧二这次没把小兆带来长沙,而是留在了鄂西,大哥若是得知,怕要失望了。” 康出渔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大气不出地。 柳五说完便陷入短暂的沉思,大片暗沉沉的夜空向他压下来,他好像第一次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了。 那晚李沉舟进到院里的时候,正面堂屋的灯光已熄,不过他心头压着事,倒没太在意。刚走了几步,右侧一个哑嘘嘘的声音不断地吹出气来,“帮主!帮主!”他听出是康出渔,再一看,果然便是,他走过去,“老康,有事?”声音也是不大的。 康出渔半边身子没在灯影里,一双禽鸟般的凸目在暗中发着亮,“帮主,,五爷已经晓得了你方才去找萧师长的事儿!——可不是我说的,五爷自己猜的,一猜就中——可不是我说的!”这么反复强调。 李沉舟——似乎正另想着事,语气冲淡,“知道便知道罢,柳总管本来就无所不知麽……”停顿了一下,“不早了,老康也去歇着罢,你们过几日又上战场,自己要小心。”又看了康出渔一眼,便走出光亮,走进大屋的更加幽黑的门嘴里去了。 康出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洞里,他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