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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但整个做/爱的过程已不再饱满;有什么东西潜夹在了两人之间,让原本应滚如沸水的情/事仿佛不间断地经受冷流的渗入,涓涓细细地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滞涩,让每一下触碰都变得不由衷。这不是说李沉舟不配合,这是没有的。李沉舟从不拒绝与他做/爱,但不拒绝并不表示他在做/爱中会全心全意,或者他装作是全心全意了,但个中差别——即便是看上去没什么差别的差别,柳五都一一感知。感知着,那股冷流也从他心底穿过,教他满腔的情热慢慢地变凉。于是一场下来他不仅感觉不到心满意足,反而感到身心更加得虚空,连望向屋顶的眼都是黑洞洞的,而这时李沉舟也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身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喘息——听去像是叹息。当初柳五为不想再一个人、不想再孤独的一个人而支走兆秋息、而不惜铤而走险挽留李沉舟,却不想一切的一切到头来,他仍是躺在床上,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孤独。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有李沉舟陪着,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意味着孤独的免除。且两个人产生的孤独远比一个人的孤独更加难以忍受,至少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还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孤独,现在两个人心照不宣、异梦而同床,柳随风连发作都找不到实实在在的理由。李沉舟放弃去鄂西,已是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愿,按照长线狩猎一张一弛的原则,眼下正是他应怀柔安抚睁眼闭眼的时候;这个时候可以稍稍放松缰绳,甚至稍稍做些退让,因为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日后长驱直入般的前进。那次受伤之前柳五正是如此打算的——还记得自己决意跟李沉舟慢慢地消磨了麽?而消磨的内容之一,就是包括李沉舟如眼下这般,心系他处,强打精采,神气闷恹,对他勉力敷衍。刚开始几天柳五还可以沉住了气,把这个情形当作是反扑效应,大屁股对自己的情人都很好,应该允许他作一段时间的追怀。另一方面,大屁股的情人也很多,大约过上一段时间——柳五这样以为,李沉舟就可以将兆秋息逐渐淡忘。李沉舟同赵师容过了那么多年,如今还不是鲜有问及,那个面孔模糊的兆秋息不过只伴他一载有余,念上一段也该差不多了罢。柳随风拿出罕见的耐心和宽容,等待着李沉舟的回转,而甚至有时他察觉到李沉舟似乎更愿意一个人待着,便借口巡营一个人在外边打转,一转便转上很久。有时转到湘江边上,暮色里他看见结伴出来散步的孙天魄和马仲芳,两个人不以为意地搀手而行,孙天魄朗声高笑着,马仲芳则瞧着孙天魄微微笑。偶尔孙天魄神色一动,咧嘴凑到马仲芳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上什么,后者罕见地露齿而笑,边笑边摇头,一副纵容而无奈的模样,然后拿手拍拍孙天魄的头脑袋。孙天魄便更加的得意,像只摇头摆尾的狗,干脆一把抱住马仲芳,要往人身上贴。马仲芳便又拿出熟稔的安抚手段,循循善诱地牵着孙天魄,一路往步兵营的宿营地去了……柳五避在树下,望着江边快消失在沉沉暮霭中的两个有情人,肩头的徽章已被早下的夜霜打湿。 打湿了,也并不想回去自己的营地,那座农院大屋,屋里的人此时此刻很有可能正坐在灯下,翻看那个人那一次寄来的那叠书信。他知道李沉舟将那叠书信放在哪里,李沉舟如今好像也不再避讳这一点——自从有一次柳五从指挥营开会归来,时候已是很晚了,本来见到屋中黄灯暖亮他心头一热,一进门才发现李沉舟坐在桌边翻着薄脆的信纸,眼中眷恋哀惜地,手里将那信纸作活物般地抚。柳五走了进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桌上有饭菜,他在椅子上坐下就吃,没有一句话。李沉舟看着他,神情好似有点不安,却也就那么一瞬。只见他将信合起来,抚平对折,起身收到他的那个屋子里,柳五听见有箱子开阖的声音。但是他既没有去张望,也没有停下筷子,他埋头吃饭,看见什么挟什么,挟到碗里就扒饭,对味道的好坏失去了判断。他听见李沉舟又走出来,坐回到对面的椅上,他还是埋着头,默不作声地吃饭。有那么一刻他感到眼眶忽热,视线都要模糊了,他喉里一紧,停下几秒,将那股热潮打回去,眼前终于又清晰了起来。 话还是由李沉舟先说的,一开口便是:“听说鄂西打仗了。” 柳五垂眼咀嚼饭菜,没什么反应,“是啊。” “估计会打多久?” 柳五看了他一眼,“不好说。” 李沉舟脸上有些黯然地,“军需物资之类……还能送过去罢?” 柳五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他勉强咽下口中的炒生菜,看着自己的筷尖,“想必是的。” 李沉舟就不说话了,摇晃的灯光映出他若有所思的眼。柳五三五下吃完了饭,搁了筷子,撕一截纸缓缓地揩抹嘴角,“大哥——是不是一直都喜爱牛马胜过喜爱犬狼?” 李沉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意义何在。他看着柳五道:“牛马有牛马的温情。” 嗯,所以犬狼是没有温情的,适合早一点死掉。柳五目中又闪起惯常的那般讥诮的芒了,“那看来无论犬狼怎么做,都是吃力不讨好了!” 李沉舟望着他,显出些疲惫来,过了会儿,他道:“……不是这么说。” 然而柳五没再接下去问他“那该怎么说”,他自己又何尝不感到疲惫。多日以来一句话酝酿在嘴边,他感到李沉舟再多逼他一下,他就要说出来了,那句话就是——“你去鄂西罢”。去鄂西,便一了百了;去鄂西,跟那些他喜爱的牛马在一起,老sao货会快活的,比在这里跟他干耗快活的多。 可是他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到底是不愿将千辛万苦得来的拱手让人。他本身是几乎一无所有的,李沉舟走掉后留给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两年前第一次长沙之战时他就已经体会过了。正因为体会过,才不想再次体会;如果他的生活有可能变得更好,如果李沉舟就是那个能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好的人——即使目前看上去并不是那样的好,他为什么要放李沉舟走掉呢?他好像不是什么有成人之美的君子罢;他能成己之美就很好了,如果这个世界能成全他一次就很好了。他甚至愿意从此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一个更好的人,他甚至不介意…… 柳五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感到自己已经暴露太多,也让步太多了。这个世界是个以宽容易宽容的地方麽?他是凭借宽容活到今天的麽?如果他这回对李沉舟和兆秋息宽容了,这个世界也会对他奖予同等的宽容麽?他又是不是能够靠着这些予来予去的宽容,得到他想要的幸乐呢?柳五望着桌子上的残羹,望着那被自己吃剩的生菜扭拧瘦绿的样子,感到世间万事好像都不过如此。他没再看李沉舟,却能感觉到李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