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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钟寒点点头,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本子,他是记者,随身带了很多这样的东西,也开始写起来。 我把表格填满。对折起来。看着空白的纸背总想写点什么上去。犹豫再三,我拔下笔帽,一字一字的写上去,李渭然,帮我照顾我爸,下辈子一定娶你。每次我和李渭然开这样的玩笑,他都会生气,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抓起我的领子。我倒是坏心眼的想看他失去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悲痛万分,痛不欲生,我会很有成就感。这辈子兜兜转转9年了,从17岁到26岁。李渭然他爱了我一辈子,我够本了。这么想,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可是,我还想再看他一眼,不只是他还有我爸,我的亲人,生命的最后,独自面对的是无尽的黑暗,我一定没有办法毫不犹豫的踏上轮回的路途。我想念我的亲人,我想念他们的声音和体温,想念他们给我的一切,我放不开。 回过头,我发现钟寒还在写。“你还没写完?” “马上就写完了,再和最后一个人告别。”钟寒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透着温柔,也许他现在写着的对象是他的爱人,就像李渭然之于我。 “在给喜欢的人写?杨雅婷么?”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不。是刘洋,以前跟在杨雅婷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胖胖的,还有印象么。” “有一点印象。你喜欢她?”钟寒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在我印象里,刘洋一直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我以前眼拙,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杨雅婷。杨雅婷那么漂亮,我怎么会注意到她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这些年,刘洋一直陪在我身边,就那么安静的呆在角落里,从来不会打扰我的生活。我一心想在事业上有些建树,她对我的感情我都知道。但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钟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哽咽起来,“叶琛,你知道么,我后悔了。我总觉得刘洋傻,其实最傻的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生命的终结想到的是什么人,真的到了这一刻了,脑子里面晃的全是她,我对不起她。如果能从这鬼地方出去,我一定娶她,一定。” 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钟寒。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平静的面对这一切。随着水位的蔓延,心里的平静一点一点被打破。我的李渭然,你在哪呢,如果我有灵魂,一定会绕在你身边,踯躅不肯离去。 泥水蔓延到胸口的时候,车厢外终于传来了击打的声音。我和钟寒愣了一会儿,忽然掐紧对方的手臂,紧接着大声叫喊起来。我在泥水里摸索,随手抓些东西,在车厢上用力的砸着,大声的呼救。我们不会死了!死里逃生的兴奋让我和钟寒忍不住抱着对方大声喊叫。我不甘心,不甘心就在这里终结。这世间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我爸,李渭然,他们都是我爱我且爱我至深的人。 我和钟寒按照外面传来的模糊声音,抱着头躲在一边。闭着眼睛等待救援。敲打声越来越清晰,在黑暗中已经呆了快2天了。即使是紧闭双眼,还是被忽然照进来的光亮刺痛了双目,眼前不再是黑暗。出现了红色和绿色的光晕。 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一块毛巾盖到我脸上。来了两个人扶着我让我躺到担架上。救灾需要保存体力,我舍不得浪费战士们的体力。现在的状况不用担架。腿有点麻,但是完全可以自己走。不知道是什么人搀住我的手臂,扶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叶琛。”钟寒的声音传来。他大概在我身前的什么地方。“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把一半的体重压在身旁的人身上。 “等着喝我喜酒吧。”钟寒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脚下的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得有些泥泞。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好身边的人眼明手快拉住了我。他把我的手臂搭载自己的脖子上,双手从我膝下穿过,横抱起来。我虽然瘦但是个字不算矮,体重并不轻,他竟然可以这么轻松的把我抱起来。就像李渭然一样,力气永远是那么大。我的头撞在他胸口,一股白开水的味道袭来。心里忽然就麻了,我晃了晃脑袋,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那种白开水的味道依稀鲜明。鼻子酸的厉害,我搭载他肩膀上的手抖起来,触到他的脖子,慢慢得往里伸,抚到他肩膀上。李渭然的肩膀上有颗痣,和我脸上的泪痣一样,是可以摸出来的。碰到那颗痣的时候,我全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就像很多年前的时候,我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在我为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李渭然说过,他会护我一辈子,在我危难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李渭然说过,他一辈子都不会骗我。他真的做到了。 我被放在一辆救护车里,李渭然也跟了进来。车门关上了,过来一个医生拿着听诊器检查我的心跳和血压。“李渭然。”我喊了声他的名字。 “阿深。”他的手还和我交握在一起,在我喊他名字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收力。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呼唤,却让我无法抑制的泪流。我不管医生的喊叫,一把拉过他搂在怀里。我被埋在车厢里那么久,心里念的都是他,就这么死去,我不甘心,看不到李渭然的后半生有个安稳的归宿,如果我有灵魂,也一定不会踏上轮回的路。李渭然的脸颊贴在我肩膀上,我紧紧相拥。他的双手在我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打,就像是小的时候做了噩梦被吓哭,mama都会这样拍着我背宽慰。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这么一下一下的拍着,耳边传来他哽咽的呼吸声。肩膀上很快被湿咸的泪水浸透。如果不是医生强制把我们分开,也许我们会一直这样相拥而泣。 “老师,我没事。”在T医附院的时候,因为是一个院的,总喜欢叫年长的医生老师,一时不习惯改口。“翻车的时候一直小心的保护住要害,身上只有写擦伤。翻到的车厢里有氧气瓶,我们靠那些支撑到现在。” “先躺下吧。”医生开口了,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李渭然扶着我躺倒一边的急救床上,紧接着手背被沾着碘酒的棉棒擦过,传来淡淡的药水味。针头戳入血管并没有明显的疼痛,只是觉得有些麻,李渭然坐在旁边,轻轻的抚摸我的额头。 “李渭然,我好饿。” “回去就给你买好吃的,买最好的。” “李渭然,我好困。” “睡吧,我就守在这,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