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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讨厌人类的身体,也讨厌自己的身体。 当他看见马克的裸体时,那种恶心来得很自然,他甚至幻想着松开手,看着马克摔下去,头砸在浴缸边缘,死去,血染满整个浴缸。 他憎恶脆弱,憎恶自己,没有来由地憎恶马克。 马克腰椎那儿有个明显的旧伤疤,腿上有很多旧的切伤,他因为缺乏锻炼显得苍白,身体几乎没有肌rou,是一团让人觉得恶心的柔软东西。 除了安迪之外,很多机器人都能单手把马克这样的废物提起来,捏死。不过,安迪可做不到,如果他要杀他,就要用人类杀死人类的方式。安迪太像人类了,他的制造者做了这个决定,他赋予他痛感、困意、脆弱,他给予他模拟人类的眼泪和jingye,让他即使学人类吃东西也不会损坏自己的身体。他的内部和其他机器人一样是机械结构,那是他坚硬的骨骼,但他的制造者却限制了他的力量,让他像一个人类那样力不从心。 安迪比每个机器人都脆弱,像人类那样脆弱,而马克几乎比每个人类都脆弱。 安迪看着马克,便想到他自己。 没有任何一件事比泡澡更令人感觉舒服了,所有的酸痛都得到了缓解,像是永远都不会再痛。马克看着自己的腿和脚趾,之前当他还是个社会护工时,他也这样扶着别人进浴室,扶着他们坐进浴缸。他比任何人都能体会那些身体有残疾的人的心态,但当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发现他从未理解过。那种死亡一样般的无力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马克昏昏欲睡,他昨夜没有休息好。他很累,痛感因为热水的舒缓而略有消散。他把自己清洗干净(以前他是个干净人),当他摸到腰上的伤疤时,他还是移开了手。 汗水被洗掉,这让马克非常舒服,他舔了舔上唇——一个习惯性动作。 “扶我从浴缸里起来。”过了几分钟,马克说。 安迪走了过来,帮助他,马克发现命令式的句子比请求更好用,昨天他询问安迪时都保持着良好的态度,但安迪却在被拒绝,今天马克一直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毕竟这还是一个人工智能,一个家电,要用准确的命令语言和他沟通,马克想。 安迪扶马克从浴缸里起来,马克坐在浴缸边缘,开始擦身体,他可以让安迪做这件事,但他自己动手了,他用毛巾擦头发。他的脑袋被毛巾遮盖住,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毛巾的味道,这种味道给他带来温暖。 马克花了一点儿时间把身体擦干,然后他让安迪扶他去客厅里。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靠在沙发上,热水缓解了他的疼痛,他昏昏沉沉的。 马克拉起毯子把自己盖住,睡着了。 安迪看着熟睡的马克。 现在他如果想杀掉他或者砸昏他,然后逃跑,会很容易。他也知道后果,控制黑市的黑社会对这块的了若指掌,他们会知道他又一次犯了逃跑的毛病,把他重新抓回去卖掉。如果拖延的时间更长,他们就会忘了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有问题的机器人,也忘掉什么买家马克,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有问题的机器人,安迪不会是看起来最怪的那个。(至少安迪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马克睡着时胸脯上下起伏。 他活着。 活着的概念让安迪不理解,活着的权利让他茫然。马克这样没有能力的人为何要活着呢?为何活着的一个人能够拥有他这样活着的人工智能?如果疼痛和痛苦是区分人与人工智能的界限,那他到底属于哪一类?他有大部分人类情感,有着人类的痛、人类的恐惧,只是他的身体构造是人造的,那他就应该成为一个工具?装了太多假肢、整个身体都被改造的那些人又是什么呢?是机器还是人? “承认”是个永恒的话题,安迪想,但他不准备继续往下想,他知道自己有权利,也知道人类不会给予他这种权利,他当然不准备和人类社会斗争,他只是想更加自由的活下去。他把事情想得很透彻也很简单。他不愿意陷入痛苦或者悖论。 安迪依旧不喜欢人类,看见马克让他感觉不舒服。 现在,马克的确没有要求一些性的事情,但迟早会有的。安迪了解人类,他那么像人类,他知道人类不会放弃这种便宜。 我会在马克虐待我的那一天杀死他吗?他问自己。 我会的。 他回答。 马克醒来时,是十点半。他转过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因为惊恐,他几乎跳起来(很显然他做不到),过了一两秒,他开始反应过来那是他的人工智能。 安迪是个冷酷、严肃、不讨人喜欢的机器人,马克看着他——安迪可以走,可以跑,可以站着尿尿,可以自己泡澡(如果他需要尿尿或者躯干防水的话)。他很羡慕安迪,羡慕到嫉妒。安迪让他更清楚得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 在残缺的孤独世界里,只有马克自己一个人,以及那颗磕掉一小块的门牙。 马克闭上眼睛,他想说说话,不然他会一直胡思乱想。他的思维和常人不同,他能够深刻体会到别人的痛苦,也更加透彻得体会到自己的,他的梦是彩色的,他的情感接收器像是长在皮肤表面,随时在感受,他甚至觉得他理解安迪的疼痛。 认同。 他想。 安迪会有这个问题,他看起来太像人类了。 但我还是需要利用他,因为我太需要了。 “聊聊你自己?你从哪里来?”马克问,他转过头,看着安迪。 “工厂。”安迪说。 “他不想对我坦诚。”马克想,他捕捉到了那种情绪。 “看起来你还没准备好,那我说说我自己吧。”马克说,他需要话题,让他从血和痛的想象中挣脱出来,“我叫马克。丹尼尔斯,41岁,最开始我是个社会护工,照顾像我这样失去一部分自理能力的人,帮助他们做康复型训练。后来机器人经济越来越繁荣,护工的位置很多由机器人取代,我就被替代了。于是我回来种苹果。气候还好的那个阶段,产量不错……安迪,你能吃东西吗?”马克觉得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不会因为吃东西损坏,食物在我的机械消化道里会经过同样的流程,提供一些能量,但我充电也能存活。” “你有味觉对吗?”马克说。 “没有。”安迪说,他看着马克。 “你有。”马克凝视他的眼睛,“人类骗不了我。你也不能。” 安迪的恐惧在那一秒膨胀,他看着马克。 马克的眼神把安迪彻底脱光,他像一只虫子,从安迪的眼睛钻入,一直飞到他的后脑勺。马克很平静,面部没有任何变化。他的蓝色眼睛像玻璃珠子和冬季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