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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趁机抽出游夙正在抄写的那折纸,大约是因写的乃是佛经,游夙此时所书端方刚劲,都说字如其人,李泱原想着游夙大概是一笔张狂的字。 李泱将那本折子重新放回原处,转而继续问道:“小舅舅不信佛?” 大概是抄累了,游夙索性就放下笔,支棱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李泱,反问道:“为何要信?” 李泱道:“不少人为自己求今生,求下世,也为亲朋好友求的,那小舅舅就不想求上一求?” 游夙低下头看着李泱放在案几上的手,白`皙的手指搭在深色的案面上愈发显得好看,他伸出手在李泱的一根手指上来回抚摸着:“若是佛祖他老人家真能听见这世间的哀求,那众生怎么还会有疾苦?”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我的命不由天也不由佛,只由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连眼睛都是半阖着,可是李泱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眼前这个人的强硬与傲慢。这时游夙突然抬眸,与李泱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平静地接受着他的审视。 李泱先转开了头,又从游夙的掌控中抽离手指:“小舅舅还是快些抄吧。” 游夙重新提笔,一字一句认真誊写着,室内重新归于安静,期间有小沙弥来奉茶,送来几样素食点心,然后又恭恭敬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平日里李泱见到的游夙总是意气飞扬,这么文静认真的游夙,李泱倒也是第一次见,其实李泱并不喜欢游夙平时的眼神,总觉得太绮丽,而那看似旖旎的眼神背后,隐藏着的心思却深沉的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很快游夙就抄完了一折,他又重新取了一份空白的折子,摊开后继续抄写:“殿下与信王关系如何?” 李泱知道游夙必定不会无故发问,他放下手中的经卷:“尚可。” 游夙头也不抬地道:“殿下韬光遁世,信王对你应该也不作他想,只觉得你是个闲散亲王。” 这些年李泱从不参与政事,连问都不曾问起过,无论是太子还是信王都没太把李泱放在心上,这样一个只知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弟弟,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你要我如何?”李泱直接问道,游夙遮遮掩掩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肯开口讲正事了。 游夙这才抬起头,笑道:“想让殿下向信王透露`点消息。” 从慈恩寺出来的时候,天马上要擦黑了,宵禁的鼓声即将要响起,雪已经停了,积雪倒让天光看起来没那么暗。钟福早早地等候在了门口,他看着不过十七八岁,一脸机灵相,手里提着个绛纱灯笼,上面写着‘薛’字,他看见李泱出来,连忙赶了上去:“殿下,阿翁让我来接您。” 李泱点了点头,只见游夙身后也已经跟了一个随从,不过那人眼珠子的颜色很是特别,似乎还混着胡人血统。 “小舅舅好走,改日再请小舅舅来抄经。”李泱客气地告别道。 “殿下好走。”游夙目送着李泱走远,然后才翻身上马。 “皇后知道您在抄经,从宫里赐了不少经书过来,说要让您认真誊写,过阵子送进宫去,皇后要亲自过目。”阿碧的马跟在游夙身后道。 游夙叹了口气,这次真是着了李泱的道了。 24 皇帝刚从杜陵原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些疲乏,现在又被两个儿子跟大臣们吵了一通,整个人就更加不耐起来,是否要出兵东北的事情还没定个决断,他就让一群人先退下了,只说改日再议。 一群人刚刚才走,孙贵妃就到了,方才內侍报上来说太子与信王在皇帝面前又吵起来了,她不敢耽搁,就匆匆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她目送着太子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只盼太子不要惹恼了皇帝。 皇帝抬起头瞥了一眼孙贵妃,复又低下头去欣赏那幅并州刺史献上来寒江独钓图,这是前朝文人俞道风的真迹,这俞道风在世的时候怀才不遇,死后才声名鹊起,这俞道风又是个奇人,念及无人懂得欣赏自己的画,在他晚年的时候,一气之下竟将它们付之一炬,只留下几幅舍不得烧的珍爱之作,因此俞道风存世之作格外难得。 刚才两个儿子的争论听得他心烦意乱,好在还有这幅名作稍能抚慰,皇帝只问道:“贵妃怎么来了?” 孙贵妃走到皇帝身边,跟着皇帝一同欣赏起了那幅画,她并不提来意,只笑道:“宅家又得宝贝了?这画倒是好” 这话说进了皇帝的心里,他直起身来,抚须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妾哪懂这些文人画作,只是见宅家兴致颇高,想来是得了件好东西。” 皇帝笑着指了指孙贵妃:“你呀。”孙贵妃在李晔还是亲王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了,比起皇后的娴静文雅,孙贵妃要显得活泼张扬许多,虽然偶尔略显肤浅,但年轻的时候也不失一番娇俏可爱,这些年下来,皇帝倒也习惯她这性子了。 听着皇帝的口气,孙贵妃料定李晔的心绪还算平和,不像是有气的样子,她的心微微放回去了点,试探着道:“方才我看太子兄弟几个刚出去,他们也大了,能为宅家分忧了。” “闹哄哄地吵了一通。”皇帝让身边的两个內侍将那幅画举了起来,看了一番他又不满意,让內侍再走近一步。 “太子他们还年轻些,到底有些气盛,宅家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孙贵妃道。 “都是做爹的人了,一点点小事还争来争去。”皇帝指使內侍将画收了起来,然后重新坐回榻上。虽然朝廷早已在契丹设立了松漠都督府,可是近年来契丹部落内乱不断,各个势力争来抢去,动作频频,都督府节制的作用并不大,不过好在大局尚稳,名义上契丹还是依附于朝廷的。但就让契丹人如此来来回回地抢掠物资,朝廷实在是有失颜面。其实太子的提议颇有道理,平卢节度使韦蛟驻扎营州,出兵东北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战事一起,又要耗费国库,那阵子又要为战事劳心。 孙贵妃生怕皇帝提起这些事就会烦心,忙道:“这都到年下了,宅家先宽宽心,朝中的事情先放一放亦无妨,皇子们大了,有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