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悦君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97

分卷阅读297

    路便就愈广,就可为宁川城多谋些财多谋物,虽不能永葆长久,却也还能解城中燃眉之急。更何况,我早便答应了娘亲了,我要保柳家十年的富贵安康。遂我给他们富贵,给他们钱财,我就等着他们利欲熏心地将我赶出家门,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富贵中迷失混沌落入陷阱,看着那如山的财富生生将他们逼上绝路。十年,我整整谋划了十年,也不人不鬼了十年,有时候,我也不晓得自个到底是谁?柳家对我是养恩,我报了十年。宁川城对我是生恩,一日宁川困境不解,我便无以松懈。遂我一心解宁川之难,我以柳凤寒的身份接近你,就是为了求凤阙。终于我得到了凤阙,打开了你们周国的宝库,却宝库中的金银还不及运及宁川,祖父便病逝了。不光如此,夏人更是察觉了这一切,察觉了你周国的宝库实是入了我宁川的囊中。你知这意味着甚么么?意味着我宁川重蹈了你周国的覆辙,怀璧其罪了!我自以为,我知日月星辰之浩瀚,明春秋之兴败,我终会成为那个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然而,我终是败了,宁川城也要败了,我着手经营之事业,我劳碌之所成,到头来,不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言至此,他抬手一挥,面上的黄金面具转而不见,他又在对她笑,这笑极是清澈,极是真诚,也极是坦荡,就像是碎裂的人儿,慢慢归拢合一。

    却也渐渐,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好像越来越远。梦境中,天地变色之间,周如水只听见,他在无比深情地朝她说道:“我原本想,我将宝藏夺回去了,便也算是还了这生恩了,便可不做那风浅楼了。我想不再戴着这面具,我想做个光明正大的人。然而,我终是回不去了,我是宁川城人,城将破,我为少主,唯有死战。我亦并不怕死,怕的只是死无爱我者,只是世人不知我所做为何。我身在炼狱之中,一生不得以正脸示人是我的悲哀,遂我对你如此无情,却仍盼着你莫要忘了我。只你若还记得,我便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毕竟我心中曾有过你,至今,亦仍有你。”

    第216章 机关参透

    风浅楼的声音飘忽殆尽之时, 他的身影也恍恍然化成了烟雾,紧接着, 周如水耳中惺然一响,终于醒过了神来。然她浑身疲惫, 仿佛入车马碾过, 实在无力睁眼。却她神思清明, 所见所闻均是入心, 真真叫她恍若隔世,又若大梦初醒。

    万千心绪涌上心头,她一直视风浅楼为昏懦之辈,残暴之徒, 短视之夫,却如今, 她才知他的豪奢成性是假,他的狠戾无情也是假。他要杀她剐她,却到头来, 他又可以命护她。他夺了她周国的宝藏,却也因此, 祸水自饮,福祸难断。

    迷糊之间,她忽然就想起, 当年在柳家门前,柳凤寒撩袍跪地,叩首三拜。第一拜, 他道:“娘亲,孩儿不孝!”第二拜,他道:“娘亲,孩儿去矣!”第三拜,他道:“娘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从此以后,孩儿再也无家!”

    彼时她想他孤零一人,十分心酸。却如今再去回想,才知这话是为何意了。

    他道他自个不孝,不孝在哪怕他信守承诺,保了柳家十年的富贵,但自打柳家人对他出手,他被逐出柳家家门起,他就不会再放过柳家了,他将会肆无忌惮地讨回一切。他把所有的不平,所有的苦楚都化作了仇恨,他要亲手毁去柳家所有的人,毁去柳家全部的基业。哪怕这基业,也是他辛辛苦苦不辞万难赚来的。

    更那一刻起,当他真正转过身去与柳家家门背道而驰,他的娘亲也算是真的死了,他与她唯一的牵连就此就断了,断的一干二净,再难回还,只剩愈来越模糊的回忆。

    他就此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宁川少主,他必须守着一座空败的金山,就如凉雨会知秋一般,他的心中或许也明白,宁川内里空虚,防守无人,实则颓局早定。哪怕他费尽心机,力挽狂澜,等着他的,怕也仍是无力回还的结局。遂他道自个何日惨死都不必埋葬,便是曝尸原处,遭人鞭挞,也都无所畏惧,亦是甘愿受着。

    毕竟,宁川城不过区区小城,当年若不是城中异士万军难敌,如今,也不会有宁川城的存在了。遂宁川城的存在原本就遭人妒恨,想吃下那一方小城的,便是她的先祖也在其内。更往日里宁川城如何的作威作福,实则便是如何的遭人妒恨。这妒恨,是碍于它强大的威慑才得以隐忍不发的。可若有一日,旁人知晓了宁川城内里的虚空不济,那宁川城的大难便也就不远了。那时的宁川城,就像一艘巨大的破败的船,在命运的波涛中飘荡已是岌岌可危,若再起了风浪,便只有翻覆的命运。而作为宁川少主的他,首当其冲,除了殊死一搏,毫无退路。

    念及此,她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她尚在凤尹县,在树下畅饮桑落酒时,柳凤寒原是叼着根树叶靠在树边闭目养神,却不知怎的,他忽就看向了她,眉目英美,瞧着她就轻轻地笑,忽就盯着她,居高临下地感慨说道:“虽道你成了个酒篓子,却倒也算是自由自在,可人怜,犹让人爱。”

    彼时,她撇撇嘴,懒得听他胡言乱语,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变着法忽悠他,只道:“那是因了你的酒好。”

    她这话音落下,他也不过耸耸肩,摸摸鼻子,忽就又踢脚边的土,仰头看天,一面眯眼,一面朝她继续感慨:“都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然到了我这儿,再好的美酒也无用。便是忧解了,事仍在那儿,还不是绕不过么?要我说啊,我还是羡慕早些年那名满天下的辔阳丘郎,那可是个醉鬼不是?但人家可是逍遥潇洒,万事不关心。乘鹿车, 携壶酒, 平日里就命个下人扛着个锄头跟着,旁人去问,他倒好,竟道锄头十足必要,死了便掘地埋了我!如此随遇而安,向死而生,无牵无挂,倒就成了名士之流了。”

    彼时,她并不知他身份,更不会知他心中忧愁,只当他在劝解自个借酒虽能忘忧,却无法解事,又是真真倾羡辔阳丘郎的名士之名,便就不以为然地回道:“世间名士,首当其冲,该是言行合一才是。我却听闻,那丘公道是生死无畏,真当死,掘地埋了便是。然,实在临死之期,他可是十分眷眷不舍的,不光拉着妻儿的手缠绵难放,便是家中的锦帛都一一在数,细细分了个一干干净。想然,他心是豁达,却真到了那节骨眼,仍是放不下了,留恋人间阿堵物了。遂,你可羡他一时阔达,再往后的便就不必了。”

    她一句话,将他的话头堵了个干净。如今想来,知他心苦,更是难受至极。一时之间,心中悲慨之情如是万丈银堤破海而过,终于,猛地便睁开了眼来。

    这一睁眼,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