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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行印确实不只一方,一方布‘网’,一方唤‘蛛’。” 宣城与昭行,亲而不近,布令而不号令,也是因此。宣城能调来的只有昭行的情报。灵荐观上能护着长乐的,主要还是皇室死士,所以襟口与袖口都绘了菡萏。 “宣城手中只有一方印,要如何用,能如何用,是他去昭行得印时,惠玄便同他说过的。至于另一方印,谢无陵放在何处,我是不知的。不过昭行印只对外人有用,对本是昭行的人来说……”祁知生目光忽然瞥见了浮光窗后的人影,遂噤了声,只摇了摇头,略带深意地睨了赵祚一眼。 “所以像平之,手上掌不掌印都无伤大雅,而他并未将那一方印给宣城,所以那方印,不是在别人手里,就是……” “不在昭行。昭行人手上是没有的。”祁知生低声否定道。 两人却在此时心下都有了答案,赵祚与祁知生目光相对,嘴边做了个口型,而后颔首撩袍起身,欲先离一步去唤人召羡之归来,却又被祁知生唤住了。 赵祚回头看向祁知生,祁知生也起了身,捞了空坛递给赵祚,扬声道:“谢平之的酒当真好喝,草民就……多谢圣上款待了。”说罢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迈了几步,祁知生瞥见了浮光窗后的面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回头正瞧得赵祚一脸无奈,祁知生兴来,扬声道:“不过几坛酒罢了。这样,我这江湖人向来不赊酒钱的,如此我说一事给圣上,只当抵了这酒钱如何?” 赵祚挑眉,听祁知生说了来:“那梁丞家的家燕误飞入了昭行寺里,给愚舟的人截下来了。” 祁知生撩袖,手上多了一张小笺,又转身,一边走着,一边道:“听寺里的小沙弥说,之前也有只家燕误入了,不过因圣上临寺,皇恩浩荡,便将那燕儿放了。” 祁知生带着一身酒气离了杏林,还没走两步,便叫从浮光窗外一路追来的自己徒弟截住了。 说是谢无陵醒了,骇得他闲庭信步的姿势都顿了顿,忙遣了小徒弟去扯了新衫来,又拿了几杯茶来散了酒气,才去那伐檀院里。 而杏林里的另一人也未停步,径直去了云栖,让人召了宣城来。 夜幕沉沉,早蝉声声。 灵荐观里的火光摇曳,羡之提笔写下了他和元裹所叙述的那几日所经历的事的大概。 他将湖笔蘸朱色,点在了冬末,那是个乍暖还寒的时候。 “这日是皇叔变化最大的时候。那时他一脸郁郁地提着酒坛去姑臧主府邸寻父皇,恰逢我和师父那日都在。” 元裹递来的烛光照亮了羡之的眉眼,那眉仍拧着,似还在担忧着陆岐,但那眼里又有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着。 也是,谁谈及童年,没有几分眷恋呢,何况还是那个充满了惊喜的童年。连元裹有时瞧着都生羡幕。羡之这名取的真好,众人皆羡他,元裹如此想道。 凛冽冬风刮得一府肃杀来,唯有正院的一株晚梅,给这个寒冬沾了份暖意。羡之扰着赵祚,非要一枝红梅摆在屋里,赵祚无奈,亲身出来折梅枝,这风雅过场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赵祚立于梅树下,抬手摇梅枝,抖了半枝冰雪,才折枝来。 发顶也不知被洒了枝上多少雪,赵祚不觉,眉眼里尽是暖意,盯着手中这枝梅枝,想起谢无陵日前曾说,他府上这梅似有暗香,改日要讨几枝去。赵祚顺势低首凑近梅枝嗅了嗅。 还未待他闻着暗香,府门便叫一人推开来,门外是厚裘失意人,门内是掌梅枝的得意人。 二人面面相觑,须臾赵祚先回了神,将梅枝递给树下侯着的宦奴,而宣城从门外走来,一路踉踉跄跄,脚步虚浮。素来说宣城主,千杯不醉。如今模样也不知是喝了多少,赵祚皱眉起身,又让院中的宦奴们,都去扶上一把。 谁知宣城不仅不依,那脾气还大得很,将空坛砸在了院子里。一声瓷碎,惊了屋里对弈的谢无陵和羡之。 羡之心下好奇,下了榻,启了门便往正院走来。谢无陵入了冬,大概是旧日膝伤的缘故,步子都迈不到多大,更不遑论要追上羡之,只唤了宦奴儿先他一步带上风裘追那孩子,而自己则慢悠悠地扶栏走来。 待他走到正院时,正瞧得宣城满面酡红,在院里撒着酒疯,要拉着羡之喝酒,还不允得赵祚回护。 赵祚眉头的愁云愁来,连目光都阴了,满院宦奴儿大气不敢出,偏宣城置若罔闻。 谢无陵咬了咬牙,尽力迈了正常步子上前,出声道:“宣城主,可还安好?” 宣城闻了谢无陵的声儿,揽着羡之的动作滞了滞。而后放了羡之,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来,攒紧了谢无陵胸前的衣襟,扬手就要一拳打来。 长乐自那日在新园吃宴后便待他不如往昔,起先是爱答不理,待到羡之生辰,更是要这场情爱无疾而终。 宣城不信无疾而终,他自幼便听说昭行人最擅的便是先礼后兵。杏林山溪前,谢无陵是先礼了,而后就是让长乐来做那个“后兵”的人? 宣城无所适从,只好将心头的那点怨都转嫁到谢无陵的身上,他甚至忘了,当长乐问他,敢不敢去长明求一道赐婚旨意,旨上求他宣城与长乐结为连理时,是他先沉默了,是他先认可了这事本就是天方夜谭。 最后拳头还是没有落在谢无陵身上的,但不是宣城放了,而是赵祚抓住他的拳头,拦了来。赵祚手下使了大力,换得了宣城一时的清明,冷声道:“宣城,你失态了。” 说罢便将宣城的手甩开了去,又回身叫了羡之,去将那枝梅领了,带谢无陵回屋。 只是话还未吩咐完,便被宣城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了。 他循声看去,宣城蹲下了声,捂着头,痛苦着。谢无陵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身侧赵祚的肩,赵祚顺势让了身。 谢无陵理了理衣襟,又吸了口冷气,适应着院了的寒。大概寒有寒的好,至少不至于头疼脑热。 谢无陵从容不迫挪着步子往院中座上,唤了那梅树下站着的宦奴道:“将梅枝给王孙吧,再去抱几坛酒来。” 宦奴儿将目光投向了赵祚,赵祚颔首道:“按谢小先生说的做吧。” “羡之,”谢无陵见宦奴去抱酒了,这才回了头,道,“梅枝也讨了,我们打个商量,回园子帮我寻个物件可好?今日走急了,忘了。” 羡之颔首,跑向了谢无陵身边,听着他的吩咐,离开了府上。 不大的正院里,只余下了他三人。宣城仍在原处呜咽着,赵祚立在宣城身前,未出别的话,直到宦奴儿将酒抱来,放到了石凳围着的石案上。 “来吧,难得吃酒,还不尽兴?”谢无陵头也不抬地拍坛拆封,话也不知是对赵祚说的还是对宣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