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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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晦初见秦湛,是在白术国的东殿里。不过十岁的小姑娘身着绛红色的宫衣,带着嵌着翡翠的金器,乖乖巧巧地跟在商陆的身后,学着大人的模样,有板有眼地向他行礼。温晦那时候就想,这是谁家的孩子,生得真是玉雪可爱,连这样大红大绿的衣裳都能穿得不显难看。他这么想着,便也走了过去,弯腰去和那孩子搭了一句话。这是温晦有限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和小孩子搭话的经验,他想了许久,才想出一句:“你要不要和我修仙去?”那小姑娘闻言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回了一句:“还能修仙的啊?”温晦觉得秦湛不仅是生得可爱,人也有趣。不过十岁大的孩子,却和他投缘得很。或许是阆风的掌门催得太狠,温晦瞧着秦湛,觉得若是收一个这样的徒弟,大约也不错。正如温晦觉得秦湛有趣,秦湛也觉得温晦有趣。秦湛对温晦的第一印象,是王后口中住在东殿里不可冲撞的贵人。对温晦的第二印象,是和她一起站在东墙角杏树下仰头看着果子的年轻人。那时候秦湛看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便是在东殿里问自己“修不修仙”的贵人。她只是满心牵挂着想要的果子,见身旁站着个个高的,便朝他招了招手说:“你弯腰下来。”温晦不明所以,便弯下腰。结果这穿着红衣的小丫头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踩着他的膝盖便爬上了他的身上去,一直踩上了他的肩膀,催促着他道:“站起来,站起来。”温晦当时直接就被踩懵了,他活到这把岁数,莫说被踩上肩膀,便是膝盖也不曾让人踏过。但那时小姑娘的声音实在是太恳切,温晦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扶住了她不太稳的身子还真的站了起来,瞧着她踩着自己的肩膀摘到了杏树上最高的果子。直到她摘完了自己想要的,低头打算道谢,这才发现了自己踩着的人到底是谁。温晦原本想,这下知道后怕了吧?却没想到这位白术国的小公主,竟然立刻绷住神情,像是完全没认出他一般,拍着他的头严肃的吩咐他放她下来。温晦想看看这位小公主下来后打算怎么办,便也顺从地让她再攀着自己的肩膀爬了下来。秦湛下来的时候冷静极了,她从自己的怀里分出了几颗杏子送给了温晦,说了声:“谢谢”。便在温晦看着自己手中杏子的时候,转过了身,提着裙角就这么跑了。那时温晦怔了好半晌,才拿着那几颗杏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秦湛还在前头闷头跑着,温晦却以缩地术,在转眼间又出现去了秦湛的身前。他瞧着小公主不敢置信的目光,将杏子还给了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问:“修不修仙,你如果修仙了,以后摘果子都不用请人帮忙,它们能自己跳进你手心里去。”温晦说着,伸出手指在秦湛手心的杏子上点了点,他虽以剑闻名,但五行术也修得十分精妙。秦湛眼睁睁地瞧着手中的杏果忽然间便抽了芽吓得伸手一抛——她这一抛,那几颗杏子落地生根,竟然在转眼间便生成了葱郁杏树,又在转眼间结出了累累果实!秦湛惊极了。温晦站在她的身后,弯着眼问她:“修仙么?”秦湛飞快地看了温晦一眼,转身跑地更快了。温晦也不急,他在东境王宫里待了足足十日,十日里,秦湛几乎每天都能碰见他,被他问上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秦湛有时被问烦了,也反问:“修仙有多好?我又不想长生,就算不修仙,一句话下去也有无数的人替我摘果子来。”温晦想了想,说:“天高任鸟飞,你说好不好?”秦湛没说话。温晦又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剑给这小孩子看:“你要是跟我走,我就送你这个,你喜欢剑吗?”秦湛看着他身上佩着的那柄流光溢彩的子母剑,眼睛亮了。长生没能打动秦湛,落地生根的果树也没能打动秦湛。一把握在手里触感微凉的剑却打动了她。秦湛说:“好!”那时秦湛尚小,握不得寻常尺寸的剑。温晦便将鹿鸣的子剑给了秦湛,用这把剑骗走了她。临行前,王后对她千万叮嘱,你跟着的这个人是阆风剑阁的阁主,是当今天下第一人。连四宗掌门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阁主”,你父王在他面前更是连个响都发不出,你跟着他可千万不能耍公主脾气。秦湛记着了。也就只是记着了一天。她跟着温晦出门的第二天,她就将手里的小梳子递给了温晦,对他说:“梳头。”天下第一人是什么,阆风阁主是什么,统统没有梳头重要。温晦接过了梳子,一时茫然:“……梳头?”秦湛道:“对呀,我不会,都是母亲和婢女替我梳的。”温晦当时捏着梳子想,那你是把我当你母亲还是当你的婢女了。后来温晦又想想,觉得这事情不能细究,细究了不痛快的不是秦湛反而是他,所以他接过了梳子,沉默地替秦湛梳头。只是温晦也从来没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他会的也就是将自己打理好罢了。小姑娘家梳的发髻他是一个不会,秦湛让他梳头,他也只能给秦湛梳个男孩子的发髻。秦湛在湖边照水瞧了,由衷地评价:“好丑呀。”温晦:“……”温晦没法子,只能去同山间住着的妇人学了女孩子家的发髻,每天替秦湛梳头。当他终于给秦湛梳出了一个她满意的双环髻时,秦湛正咬着农妇给的糖面饼。她见着新发髻十分高兴,高兴地连喜欢的面饼都分了一半给温晦。温晦瞧着她开心,心里想着,徒弟多少是个公主,娇生惯养惯了的,修剑道本来就够苦了,旁的能满足她的就都满足吧。也正是因着这个想法,温晦正式不幸走上了除了要当秦湛师父,还得当她爹、当她妈的日子。秦湛走两步走不动了,没有轿子,那就温晦背着。秦湛说自己在长身体,不能学辟谷,那就温晦学着生火做饭。秦湛说小孩子任性是天职,要掏鸟蛋,那温晦就得给她骑着去够小鸟。不给就闹。温老师忍不住同师弟感慨:“小孩子有这么难带的吗?”收了信特意替掌门来瞧一眼温晦徒弟的宋濂,默默看了眼在山里追熊逗虎,俨然一副山大王模样的秦湛,将“小孩子不是这样的,阆风里的那些弟子乖得很,你这位特殊了点”给咽了回去,只是说:“天赋好的孩子,多少都有点个性。”温晦想了想,觉得对。秦湛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徒弟。她会因为温晦炙的rou难吃皱着眉蹦出杀意,却从不会因温晦严厉而动一分眉睫。温晦近乎苛刻的要求,若是放在阆风那些弟子身上,怕是早就撑不住疯了。也只有秦湛觉得理所当然。温晦要求她一日内练熟剑势,她问温晦:“你用了几天?”温晦说“一天”,那秦湛哪怕不眠不休,也要在第二日太阳升起前练会它。温晦给她一柄剑,让她一人去杀凶兽筑基。秦湛也不问那凶兽到底有多厉害,提着剑就去了。她在一些方面闹得要命,却又在一些方面乖得要命。温晦有时感慨:“阿湛,你这般可不行,遇事当谋定而后动。你这样问也不问,提剑就冲,可不是好习惯。”秦湛却答:“那你替我谋好不就行了,我不喜欢想得太多,剑会不够快。”她顿了一瞬,又说:“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今晚住哪儿。师父,咱们没钱了,这儿可是东境,不是南境,我的名字在这儿提不出钱。”温晦想了会儿,对她说:“能睡野外么,师父借你当床。”秦湛严肃道:“不行。”温晦没办法,他只能当着徒弟的面,无奈地进了赌坊。一剑江寒说,秦湛是个出千的行家老手。他却不知道,真正出千的行家老手是温晦,同温晦那手出神入化的千术比起来,秦湛那手功夫,只能叫小孩子过家家。秦湛见了温晦的赌术,双眼都忍不住发亮。她缠着温晦要学,温晦本不想教她这些,直被秦湛闹得没办法,才去买了一盒圆润无比的珍珠予她,同她说:“你要是能将这盒珠子不借任何外力垒起,我便同意教你。”秦湛起初是觉得温晦这是刻意在为难人。东珠圆润,几乎没有立足的点,不借助外力怎么可能垒砌的起来?温晦笑着给她表演了一次,说:“阿湛,出千可是个手艺活,光有蛮力可是不行的。”秦湛是个不服输的人,既然温晦能做到,她便觉得自己也行。她足足练了大半个月,方才终于垒起了珍珠。秦湛兴奋地扯来温晦予他瞧,温晦也惊讶极了,那时他才对秦湛说:“阿湛,我垒珍珠时手指沾了些胶,你没瞧出来么?”秦湛:“……”秦湛气得差点就要当场拔剑弑师,这事让温晦笑了足有半年。上一件让他笑成这般的,还是他发现了秦湛那异于常人的审美。那时秦湛尚且年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如今她年岁依然不能算大,却沉稳更似一把敛于鞘中的剑。她立于温晦的墓碑前,一时间竟是想起了不少旧事。秦湛瞧着北境雪谷少有的晴日,微微笑着对温晦道:“师父,雪停了。”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看见大家说还想看朱韶和秦湛的线,但他们俩我在朱羽里基本把能写的都写了……写,写不出了。还有我看见大家说想看阙如言与司幽府君。这个我写的暗线,原本就不打算真的写白了的!似有若无大家脑补才快乐嘛!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怕我写了又崩了……但是可以和大家说一句我大纲里的基本设定,司幽府君、朔夜爵、阙如言。这三个人剧本基本是老丈人暴打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