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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立说:“那间屋子挺好的,不用太麻烦。” 楼上的杨嘉佑说话了,“你要是觉得客房不好,可以跟我一个房间。” 杨振华忍不住笑了,“哎,之前是谁领地意识那么强烈,不准许立碰你的任何东西?” 杨嘉佑没好气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连杨嘉羽都发出咯咯的笑声。 水果拼盘快吃完了,徐瑛仰起头看着儿子:“你真的不吃吗?”没等她把话说完,杨嘉佑已经冲进自己房间了。 大人们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徐瑛催促孩子们洗漱,待客厅里都安静了,徐瑛才问:“许立之前在哪儿上学来着?好像离家里有点远。” 杨振华说:“在一个公立学校,师资力量还可以,可能欠缺一些其他机会。” 徐瑛提议:“既然做了决定,还是要做长远打算,让许立尽量接受好的教育,再怎么样,也就是五年而已,对于我们来说这五年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一个正在人生分岔路口的少年来说,这五年很关键。既然明达是你的朋友,还是多照顾一下他的孩子。” 杨振华点头同意了,“不过转学的事情暂且缓一缓,许立现在的班级,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好,秦老师因为许立家里的事情哭了好几次,甚至在想办法帮他减免学费,我说不用,明达给许立留了一笔钱,更何况不是还有我们吗?” “真是个好老师。”徐瑛忍不住感慨,“也是,现在贸然转学,先是不利于许立身心恢复,再来,也有点伤害老师和同学们的感情,缓一缓是对的,待在熟悉的环境里,孩子会觉得舒服一点。” “是,等开年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才初一,初升高还有几年。”杨振华说。 聊到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徐瑛又想起女儿杨嘉羽,眉眼掩不住的担忧,“也不知道嘉羽这个孩子将来能做点什么,我也不盼着她出人头地,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了。” 杨振华握住妻子的手,“会好起来的,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 这么说着,徐瑛心里冉起一道希望。 由于居住环境稳定了,许立不再让杨叔叔送自己上学,他每天会早起去公交站,搭乘公交去上学。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还跟以前一样,对自己十分友善。 没有人过度放大他家里的事情,很平静,也很温馨。 许立在公立学校的成绩不错,能排到班级前十名,前段时间因为家中出了意外,成绩有所下滑,好在进入十二月份以后,成绩逐步在提升。 秦老师将一切看在眼里,很为许立感到高兴。 跨年夜,杨家很热闹,杨叔叔他们煮了火锅,电视机叽叽喳喳响着,气氛十分热闹。有了前几个月的相熟,许立比之前放得开了一些,比以前要爱笑一点,话虽不多,至少很放松。 说来也是奇怪,有了许立在家里,孩子们争吵的次数确实比之前少了,徐瑛看着觉得很高兴。尽管杨嘉羽还在吊尾车,做作业却比以前更认真。 因为徐瑛常说:“你看,许立哥哥还这么用功,咱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杨嘉羽咬了咬自动铅笔的笔帽,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写作业。 杨嘉佑那就更不用说了,没有mama时刻在他耳旁唠叨,meimei也不哭闹,他可比之前逍遥自在多了,该踢球踢球,该学习学习,有时候出了新的游戏,他会跟许立一起玩儿。 不过许立的心思不在游戏上,他好像对学习更感兴趣一些。 寒假期间,徐瑛在家里收拾杂物,储物间虽然开阔,但堆放的东西太多,小到一摞摞书籍,杨振华的工具箱,闲置的晾衣架,再到一架陈旧的钢琴。 徐瑛一向主张‘劳动最光荣’,趁着孩子们放假,鼓励他们一起参与。 四个人在储物间忙活,许立看见一块灰布,遮盖着什么,有点好奇:“徐阿姨,我可以看看吗?” 徐瑛正在擦拭玻璃窗,“都是杂物,随便看。” 许立掀开灰布,发现这里摆放着一架立式钢琴,看外观琴比较陈旧,白键隐隐有些泛黄。 徐瑛解释道:“这是嘉羽外婆任教的中学淘汰下来的,年数很久了,学校扩建以后,更新了很多设备,这架钢琴很旧,没有人要,我mama就搬回来了。” 许立说:“扔了可惜了,是该留下来。”说着,他轻轻抬起手腕,按照儿时的记忆,试着弹奏,前奏刚出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钢琴年数已久,很多音已经失准,杨嘉羽原本靠在储物柜前翻看旧书,回过头,窗外的光线洒在许立身上,她看见那个单薄的少年,指尖灵动,音符如同丝绸一般倾斜在空气里。 她的目光聚集在他手指上,没想到这架旧钢琴还能发出声响。 11岁的杨嘉羽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刻激发起的好奇心,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9章 湖水凝结 储物间一片宁静,尘埃在空中打转儿,仿佛在给琴声伴舞。 前半段弹得比较生涩,越往后,节奏把控得越到位,这是许立很喜欢的一首曲子。他7岁学琴,那时候mama还没有去世,爸爸工作虽然忙碌,一家人可谓其乐融融。 mama闲下来的时候很爱听他弹琴,神色宁静,说当初和爸爸结婚时没什么钱,婚礼都没办,只是请了单位相熟的同事、朋友吃了饭。mama说,听了他弹的曲子,一闭眼就能看到婚礼现场。 后来家里境况好转,爸爸的收入逐步提高,想给mama补办一个婚礼,mama却不同意,只是去照相馆和爸爸补拍了婚纱照,其余的钱都存下来了。 那一年,mama还怀着meimei,腹部隆起,穿着特制的婚纱,右手挽着爸爸,笑容幸福而动人。爸爸西装革履,许立穿着帅气的小西装站在中间,像花童一样牵着mama的裙摆。 平时上钢琴课,一般在艺术培训班,那里有很多三角钢琴,静默地立在教室,静默如爵士。那时候mama还不确定他能否坚持下去,家里先买了二手的立式钢琴。 mama去世以后,买新钢琴的事情搁置了。许立还在接着学,持续了近三年,爸爸不忙的时候会去接他回家,但是他弹奏的兴致大减,那首许立近乎烂熟于心,他却再也不弹奏了。 爸爸的噩耗传来后,钢琴被他用防尘布盖上。 如果没有人倾听,演奏还有什么乐趣?只会让人越来越难受。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许立变成一个不会哭泣的小孩,他没有眼泪,也没有很多雀跃的笑容,很平静,像刚刚结冰的湖面,冰块晶莹透亮,看上去坚强,其实很脆弱。 许立默默想着,时间快一点过去,就像凛冬加深,湖面总会结成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