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耽美小说 - 太常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伸臂将李祁揽入怀中,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望着她惊诧的神色微微一笑:“阿祁,等我回来。”

高峤率兵攻城三个时辰,仍不下城。李祁不免有些焦躁,范阳的粮草尚未至,若再不能破城,还不若直接死在这里,可若当真死在这里,李泱的尸骨又当如何。

至此,她忽然想起李泱少年时曾问她,若他死了可能回范阳么,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你放心,若你死在长安,我一定把你的尸骨带回范阳,不会让你孤单单地葬在皇陵。”

此刻她忽然改了主意,若是自己取了天下公器,四海皆是她的,李泱葬在哪里又有何分别?

胡思乱想间,忽有人来报:“恭喜长公主,长安城破了!”

李祁蓦然站起,拿了长枪越过诸将便往外行去。那来报信的兵士紧走两步赶上她,急声道:“长公主先别去,这里危险,高将军他……”

“他怎么了?”李祁闻言不由驻足。

那兵士立时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高将军中箭身亡了!”

李祁怔了一怔,半晌才迟疑道:“你说甚么,再说一遍。”

那兵士从未见过李祁如此失态,却立刻又重复了一遍。

李祁几乎站不住,李泱死讯传来时她的反应也差不多了,可她很快镇定下来:“尸骨可夺回来了么?”

兵士忙道:“夺回来了,长公主可要去看么?”

“不必了。”李祁不再与兵士交谈,回首看向身后的将军,“随孤入城!”

【肆拾】湛湛长空黑

史册记载:长安之乱到了最后一日,宣宗李玚于南熏殿中**而死,李祁率部众入大明宫,她安抚皇后谢慈与公主李令姌,将其余无子嗣的妃嫔尽数遣至京郊道观,命其带发修行。尔后发书与范阳,欲迎其父即位,待襄王李策入京后,设宴于文明殿,施计将其鸩杀。

李祁在位七载后,太子李昉自洛阳起兵,一如七年前她对宣宗所做的那样,将她逼死在紫宸殿中。

徽宗李昉是大楚最后一个君主,在位十年,仅用了一个年号,是为宣和。

宣和九年,大楚灭。

外一则:神女生涯

大楚昭宗绍徽三年十月初八日夜,暴雨如注。李策被李蒨召至延英殿询问边策,行出殿门时已然夜色昏沉,立于阶前单见一股一股的雨水自斗角飞檐上似瀑布一般坠下,竟有几分银河落九天之象。

李策现今已是快要加冠的年岁,李蒨对他的忌惮已是渐渐搬到明面上来了,延英殿内的圣人语调平缓而柔和,字句里的意思却是不须斟酌便能明白的简白:“杨相公是我朝栋梁,阿策往后也大了,倘若没有旁的事,便少去烦他罢。”

楚朝文武官员各司其职泾渭分明,况他身为宗室,本也不该与外臣交好过甚,纵然有师徒之属,也还应自恃身份才是。李策眼见李蒨是如何待其余宗室王的,便不愿步其后尘重蹈覆辙,他本善隐忍,遵旨倒也没什么。

这样想着,竟已行至东内的中书门下,中书门下烛火莹然,他垂眸淡声向身侧为他撑伞的小黄门询问道:“今夜是谁当值?”

那小黄门侍奉御前十分伶俐,低头仔细算了算方笑道:“八成是杨相公。”

“师相?”李策不由蹙了蹙眉,想起杨公赡进来府中有事,只是这样的话不便在这小黄门面前说出,只伸手接过那伞颔首道,“你说话倒好得很,叫什么,多大了?”

那小黄门连忙应道:“启禀殿下,小人郇弼,今年二十有九啦。”

李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瞧着倒年轻。”言毕便又接了前头提灯黄门手中的灯道,“都去罢,孤自己回西内去。”

两个小黄门应声离去后,李策鬼使神差地往中书门下的堂屋行去,行至廊下忽觉有一阵冷风吹过,即便撑着伞也没能阻住那雨珠溅到他的面上,不由旋身避了几步,不意踩进一滩积水里,闹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里间的人。

那门很快便被打开了,开门的小黄门望见来人不由一怔,继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内道:“相公,殿下来了。”

说话间李策便径直向内走去,耳侧犹闻的微哑冲淡的嗓音道:“如何通告个事情也不清不楚的,是哪位殿下……”“师相。”李策轻声道,“是学生来瞧一瞧。”

杨公赡在灯下伸手揉了揉眉心,转首抬眼看见李策的模样不由失笑:“怎么淋成这个样子。”遂命那黄门官道,“去取一套衣物来。”

黄门官领命而去。李策便上前去立在杨公赡的身侧含笑道:“师相在看什么?”

“。”杨公赡应道,转口向他,“怎的这时候过来了?雨下得这样大,倘若淋坏了如何是好?”

李策低声似笑非笑地道:“今日大家召学生入延英,谈的晚了些,回西内时听那引路的小黄门说今夜在中书门下值夜的是师相,便想着过来看看。学生还年轻,哪里有这样容易便淋坏了。”

一面说着,李策搭眼往那册上瞧去,正看见那句“乱者,理之源;失者,得之府。法令施而逆子诛,书而贼臣惧。”因心下有私不由眼瞳一紧,随即便低声念了出来:“书而贼臣惧……”

杨公赡不知他心下所想,不由停下将要翻页的手指,仰面向他疑道:“如何?”

李策不由避开了杨公赡的注视,自衣袍内另取出一册书卷置于几上,却是一册,纵然明白那非为使贼臣惧的,却也仍旧教少年殿下的手心沁出汗来。

望见那册书,杨公赡不明所以地随手翻了一页,却觉出有一页已然被折了角,翻至那页但见有几竖行字被墨笔圈出,定睛看去不由一怔,继而有无数荒唐可哂的念头一个个地涌现出来,张口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晏子不时而入见曰:“盖闻君有所怒羽人。”公曰:“然,色寡人,故将杀之。”晏子对曰:“婴闻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君,于法不宜杀也。”公曰:“恶,然乎。若使沐浴,寡人将使抱背。”

李策见此,僵硬着面色直接跪在杨公赡的膝前,直接伸手攥住杨公赡的衣袖,声音强自沉着地道:“师相,我欲……学生欲求抱背之欢。”

甫一听这话,杨公赡的唇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起身便要甩开李策的手,孰料他竟握得十分紧,甩的那下竟没将他甩开,反又重新跌坐回去,面上不由现出恼怒之色,开口斥道:“荒唐!”

李策不依不饶地以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杨公赡的膝,正要开口便听见外间有叩门声,那奉命去取衣物的小黄门去而复返,大约是在门外听见了内里的争执,唬的一时不敢进来,只道:“小人已将衣裳取来了,是要搁在外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