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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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还是深秋的夜，分不清楚，但都是一样的冷。这样的夜，不适合穿着薄薄的睡衣和拖鞋出门。风涌进宽大的衣领里，往身体里灌，衣服鼓起来，像吹一个气球。 这条街并不繁华，连路灯都少，亮着微弱的橙黄色的灯，就只能照亮周围那一小片圆。树倒是不少，哗哗的响。 我在一棵树下停下来了，大口喘着气。 方才跑的太累了。其实这条路不长，只要一鼓作气，一直跑，不要停，也不会觉得累，就能够跑到头，拐个弯，到大路上。 那边是灯火通明的。 可是我被奇怪的想法绊住了：我想去撞那棵树。 我的血液会和那棵树融为一起，然后我就成为了一颗树，一个真正的乔木。 可是树木会有记忆吗？我还能记得陈瑀吗？ 这样的疑问消解了我奇怪的想法，推着我向前快步走去。 冷啊，真冷。 走到大路上，我的感官好像才真正恢复了一样，抱着肩，低着头，向记忆的方向中走去。 我要去修一家。 夜晚让人的记忆变得模糊，我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家，所以只能碰碰运气。毕竟现在除了修一家，我也无处可去了。 没有手机、没有钱、甚至没有不漏风的衣服和鞋。太狼狈了。像是被人家拿扫帚赶出来的小孩儿。 想到这我就笑了。 我可不是被赶出来的，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虽然二者在此刻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现在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去找陈瑀——天晓得我脑中为什么只记得一条路，就是去学校旁边宾馆的那条路。 但我才不要。 才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而且我要怎么和他解释呢？告诉他，你mama突然回家，闯入我的房间，摔坏了送给你的礼物，还问我，你的亲生meimei，为什么要回来。 于是我跑了，但原因不明——我自己都没想清楚。 这样混乱可笑的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把逻辑理顺，又怎么能跟他说呢？ 我想我找对地方了。 这条胡同口前有个红石头，天然形成的，很大，石头上刻着什么字，白天看不懂，夜晚则是看不清。 这就是修一家的胡同。 胡同左侧，第三家，就是他们家所在的院子。 走进去，几乎是全暗的，只有西侧一个小房间还亮着，所以格外打眼。 “那应该是修一口中艺术家租下的地方。”我心想。 我走到修一家门前，朝里望了望，漆黑一片，什么都望不到。 “或许修一已经睡了。”心想着，脚步却还是没动，盼望着里面能亮起光。 本想叩门将他叫醒，但转念一想，万一修一mama没去打麻将，也在家呢？ 还是不要添麻烦了吧。 我刚想挪步，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影，在那个唯一亮灯的房间里的人影，一闪而过。 那好像是修一? 怀着疑惑，我猫着步朝那里走去。 还没走到，我便看清了。 那真的是修一！ 他和那个艺术家? 接下来的场景让我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艺术家将他一搂入怀，托着抱起，他的双腿箍住艺术家的腰，双手攀在艺术家的肩上。 接吻似乎是顺其自然的事，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 开始只是浅啄，而后艺术家便开始疯狂了。他好像要把修一吸吮到肚，那般激烈的吻。 修一更是疯了！他竟然扒了艺术家的睡衣！ 我不敢在看接下来的事情，跌跌撞撞地跑走。 刚才的画面还一直在我脑海中回放着—— 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可都是男生啊！两个男生也可以亲吻吗?也可以谈恋爱吗?也可以…… 我不敢再想了。那是我未知的领域，我感到迷茫和恐惧，当然还有好奇。 两个男生相爱似乎是有悖伦理的事情，但是那又怎样呢?如果修一和艺术家是真的相爱，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此刻，我想到了陈瑀。 我好像是很爱他……不对！ 我就是很爱他。 不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爱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不是吗? 我好像说通了自己。也许明天的关乔会后悔，但今天、今晚的关乔绝对不会！ 我要去找陈瑀，告诉他:我很爱他。 可是，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我迷路了，陷入了一条漆黑的胡同中。 刚才跌跌撞撞跑走，七拐八拐的，好像拐进了胡同的最深处。 没有一盏灯。 我好像和黑暗融到了一起。 静悄悄的巷子，连风都无了声。 往前走还是往后走? 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僵硬地回头，对上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啊啊啊啊～～～” 惊叫出声，连绵不绝，似乎要把刚才看到修一那幕未出声的尖叫都补上。 “嘿，你这是哪家的丫头?叫什么呢这是！” 镇定下来，看清对面说话的人——是个拿着手电筒的大爷。 他拿着手电筒上下扫了扫我:“没见过你呀！” “你怎么了?出来上厕所迷路啦?找不着北啦?” 我有些激动，拉着大爷的手，生怕他跑了:“大、大爷，我确实是迷路了……不过不是出来上厕所……反正您能带我走出这胡同吗?就走到那个红石头那就行。” 大爷打量着我:“看着也不傻不苶的，大晚上不是上厕所，那你出来干嘛?离家出走了?” 我忙不迭的说:“不是！不是！求您了大爷，我家就在红石头那，您把我送过去吧。” 大爷将信将疑地带着我走，到了后，嘴上还嘟囔着:“奇了不是，出来上厕所还遇到梦游迷路的。” 大爷走后，我坐在红石头上，看着大街上来往无几的车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祈祷出租车快点经过，然后打车到哥哥的宾馆了。” 我边想着，边抱紧自己，可能是在胡同口的原因，这里的风呼呼的，直钻到内脏中去。 站起来，抖抖簌簌地动一动、跳一跳，不知是先看到来人，还是先听到急刹车的声音。 陈瑀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看到我后，他丢下车子，跑过来:“大晚上的你TM乱跑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脏话。可是怎么办，我一定是疯了，我觉得他说的脏话好听极了，我高兴极了。 下一秒我好像就要上天堂去了——因为他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好温暖啊，还有橙子的香味。那是我们的专属味道。 “吓死我了。”他说。 我已经飘飘然了，像在做梦一样，不知道回应什么。他抱着我很紧，一只手顺着摸着我的头、耳朵、手。 “怎么这么凉！冻坏了吧！” 他松开怀抱，作势要脱下他的风衣给我穿。我一下就醒了。 我阻止了他的动作，钻到了他的风衣里，搂紧他的腰。头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哥，就这样抱着我，这样我会……更暖和些。” 他没做声，只是抚摸着我的头。轻轻地，像在给小狗顺毛。 “哥，你怎么找到我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离家出走的?” “爸给我打的电话。” “什么?” 今天陈东升根本都没回家啊。 “妈给爸打的电话。今晚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蹭着他的胸口。 “那你回过家了?” “不回家怎么骑车找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跟我说过修一家的地址，你忘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还有什么要问的?”他说。 语气好温柔。我又要飘起来了。 “有！” 我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你看到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吗?” “看到了。” “喜欢吗?” “喜欢，”他捏着我的脸颊，“乔乔有心了。我很喜欢。” “那你很喜欢我吗?” “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我又跳到他的怀里，这还不够，还有样学样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不过我太矮了，需要踮着脚完成，我想，这看起来一定有点滑稽。 “哥啊，陈瑀……”他“嗯?”了一声，也弯下腰，我就不用踮脚了。 现在这个拥抱一点都不滑稽了，很完美。 “我不是喜欢你，是爱你。你爱我吗?”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爱你了。” “可是，”我听到自己说，“我想吻你。” 他似是僵住了，“什么?” 我又把他抱得更紧，我好像突然预料到了结果，于是说话都带着哭腔:“我说我想吻你……你想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