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梦
这座位于南方的小镇冬天不常下雨，今天却是那稀少的下雨天，刺骨的冷意让人们缩在家中不愿出门。 少女在小镇中唯一一家咖啡店里工作，下雨天生意不好，她就会坐吧台内透过玻璃望着外面发呆。 风铃的响声唤回了她溜走的思绪，转眼看去，陌生的黑发青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收起雨伞放在一旁，风衣上残留着雨水的痕迹。 点完单后，少女熟练地泡好咖啡并送了过去，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青年邀请她坐下一起聊天。 在短暂的相处中，少女得知了黑发青年的名字，而且还是一名旅行者。 真羡慕啊，能在各个国家旅行。 少女无比艳羡这种生活，她在这座小镇待了十几年，她向往小镇以外的世界。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眼中藏不住的羡慕，黑发青年转而聊起了他开始旅行的契机。 “我曾做过一个梦，在无边的黑暗中，我遇见了我的神明。” 说到这里，黑发青年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从马克杯中飘散出的雾气遮住了他的眉眼。 “虽说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双金色的眼眸却是那片黑暗中唯一的光。” “所以你就认定他是你的神明？”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歪了歪头，对她来说，这位来自异乡的旅者先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面对少女的疑惑，名为北辰的旅者只是轻轻一笑：“因为在那之前的十几年里，我的梦境一直都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所以我收起行李，踏上了这段旅途。” 在那遥远的过去，十年前的某个国家之中。 少年梦中不再是让他苦恼许久的黑暗，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对面，锐利的金眸闪着光。 那一定是神明吧，无法动弹的少年坐在地上心中感慨，青涩的种子埋进了他的心田。 于是乎，醒来的少年迅速收拾好行李，东西很少，少到只装满了一个手提箱。 那是他的导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少年写信寄给自己的友人们，并跑到导师家中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然后不顾导师阻止，飞快地离开了这座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的城市。 这注定会是一段艰难而没有回报的旅程。 将他视为己出的导师写了一封信骂他，信封里还有一些钱，说是怕他饿死在半路。 友人们虽然不理解他的行为，但却在信中却写满了祝福。 离开学院的第一年，少年一边旅行一边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成功从学院毕业。 他根本没时间回去拿毕业证，天才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他的导师便先替他保管起来。 钱财根本支撑不住他这玩闹般的计划，于是在接下来的旅行中，少年一边往学术报刊投稿，一边在各个地方打着零工，生活多姿多彩。 他做过很多工作，例如饭馆服务员、图书管理员、私家侦探、炼金术士等。 也见识过每个国家的人文风景、人间百态。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离去，少年也逐渐长大，青年有着一张俊丽的面容，是那种会令人一见钟情的样貌。 不过很可惜，那颗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牢牢占据他的心脏。 “北辰先生的旅行生活好丰富啊。”少女眨了眨眼，眼中的羡慕更加浓烈。 北辰端起马克杯放在唇边，雾气遮住他的面容，喝了几口，放下杯子。 他打开了手提箱，从中拿出一张地图，用钢笔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少女凑过去看，发现正是自己生活的小镇。 注意到少女眼中的疑惑，北辰弯眼笑道：“你看，这些被圈出来的地方都是我所走过的地方。” 少女瞬间睁大眼睛，灿金色的眸子正闪烁着光芒：“这个国家的城市全都去过了诶！好厉害！” “这里就是最后一站了。”黑发青年又掏出另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接下来我会往东走，先去那个神秘的东方国度的首都。” “我知道，那里有全大陆最好的学院之一。” 北辰挑了下眉，停下了口中的话语，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我哥哥在那个学院读书，他学习很好，总之比我厉害多了。”少女挠了挠头，“他其实想和我一起过去的，不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积蓄也只够他一个人在那边生活。” “那个教授说他可以帮我们一把，只不过他好像忘带钱包了，路费还是我们帮忙付的。那时候我一股脑把所有积蓄都塞给了哥哥，自己留在了这里，跟他说我会去找他的。” 想到这里，少女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那时他们都在咖啡店打工，哥哥会时不时寄东西给文学报社，在那个与今天相同天气的日子，这间平凡普通的咖啡店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样貌俊美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雨伞被他放在门口的箱子里，他来到吧台前，轻声询问哥哥的名字。 得到答复后，男人弯了弯眼，从手提箱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少年。 那是来自东方国度那个学院的录入通知书，男人为他们解释，自己是学院某个不足挂齿的教授，他说因为看到了少年在杂志上的论文，学院高层商量决定邀请他入学。 怕他们不相信，还拿出自己的教授证。 但少年却想和自己的meimei一起前往那个国家，他说那些研究是和meimei一起完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文学报社的人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在双子期待的视线下，男人温和地点点头，并告诉他们自己会帮忙安顿，又说明年会有一场面向所有人的招生考试，那时候可以让少女去参加。 只不过当男人准备付咖啡钱时，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包了。 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男人无奈地眨眼：“当时过来的车票是同事帮忙买的，所以我就直接拿着车票过来了。” 这个教授好像不太靠谱啊。 心中对男人的滤镜突然有了裂痕，少女便决定让哥哥先去那边，自己会在招生考试前过去的。 去火车站送别的时候，少女对上了男人那双金色眼眸，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星空之上的宇宙。 回神之后，面前已空无一人。 少女眼眸中划过一丝光：“这几个月我又攒了一比钱，路费的话我差不多凑齐了，坐火车走走停停，明年的招生考试我应该能赶得上。” “考不上的话我也能在那边找工作，餐馆服务员之类的应该不看学历吧。” 北辰在脑海中回想那个出错的文学报社，他经常刊登作品，自然也知道在几个月前的一条致歉信。 是这样啊，那几篇文章是这位少女和哥哥一起的成果。 他无意识地用勺子在杯子里乱搅，想了一会儿，直视她询问道：“或许我们接下来可以一起。” “毕竟两个人的旅途或许会热闹一些。” 他看着少女眼睛睁大，隔了几秒然后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雀跃。 “好！” ＊ 某全世界最好的学院之一的教学楼走廊。 扎着麻花辫的金发少年抱着一叠作业，来到办公室前，轻轻敲门。 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打开门，进去后轻声将门关上，空气中弥漫的茶香钻进他的鼻子，少年脸上带笑，来到办公桌前将作业放在上面。 他看着这位自己的导师，扯了下领带，又清了清嗓音，引起了某位沉迷喝茶教授的注意。 教授抿了一口茶，无奈地抬眼：“有什么事吗，空？” “我已经将上次您布置的作业收上来了，可怜可怜您的学生吧，请在下周一前将其批改完吧。”空瞟了一眼另一张桌子上还未动的纸张，神情凄惨。 “这不是有你在。” “您是否还记得我还有论文没写完？”空走了过去，任劳任怨地坐在椅子上批改那些作业，“我可是很忙的，钟离先生！” 某位闲暇的钟离先生眨了眨眼睛，放下茶杯，将面前的作业抱起，放在空的桌子上，无视他哀怨的眼神，温和地笑道：“这也是成长的一环，改完后差不多下午三点，到时候可以一起去接你meimei。” 想起自家meimei，空眼睛瞬间被担忧覆盖，手上批改作业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跟她一起来的可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钟离先生你说荧她是不是恋爱了啊？” “为何会这样想？” “因为，”空回想起信上所写的内容，“荧一直在信里夸那个男人很厉害、学识渊博，还游历了大陆上一半多的国家。” “还说‘要是哥哥有北辰先生一半厉害就好了，不十分之一厉害，这样我们说不定早就可以环游世界了！’” 还在抱怨的空没有注意，在他提到那个男人名字的时候，他尊敬的老师被眼镜挡住的金色眼眸暗了暗，神色不明。 钟离转过头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中有鸟群飞过，阳光洒满大地。 赤眸盯着这片蓝天，白云无拘无束地飘在其中，忽然一阵风吹过，将遮挡太阳的云吹开，阳光刺进眼中。 北辰收回视线，不适地眨了眨眼睛，金发少女站在他身旁，正用好奇地目光环视四周。 他们刚刚从火车站出来，现在站在车站门口，如眼几乎全是黑发黑眼的本地人。 “这边的建筑风格和我们那边不一样哎。”虽然曾在杂志上见过这个国家的建筑，但亲眼所见还是颇为震撼。 “而且好多黑发的人啊。”荧小声嘀咕，随后想到什么看向北辰，眼睛亮闪闪的。 北辰疑惑歪头：“？” 他看着荧确定什么后，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果然还是北辰先生的眼睛好看，像太阳。” 北辰：“……” 他不禁失笑，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你呀。” 谁也没注意到，仅隔一条马路，他们的动作被人收入眼底。 俊美的黑发青年眉眼带笑，脸上带着纵容与宠溺，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角。 神明也会做梦吗？ 在那片漆黑的空间里，年轻的神明意识清醒，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处别人的梦中。 思索之际，忽然听见身后动静，他转身低头看去，被那双如烈阳般的赤眸晃了眼，心里泛起波澜。 黑发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梦境将散，神明听见一声轻笑。 “我的神明啊……” 随后梦境破灭，当他想再次进入那个梦境时，却发现它从未出现。 “时间错乱，他在遥远的未来，你在古老的过去。” 看到神明呆愣的模样，好友叹气，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月亮终会奔你而来。」 彼时年轻的神明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能将其记下藏在脑海深处，为时间叹息。 现在再去看，钟离敛眸，无声叹了口气：“他哪只是月亮。” 明明是烈阳、皎月、辰星。 是跨越时间的旅人。 是他的命中注定。 站在街对面的少女看见了她的哥哥，欢快地挥手喊着他的名字，黑发青年顺着方向看过来，瞳孔微缩，一时忘了言语。 “荧。” 少女疑惑地转头，看见这位旅者微扬的唇角，和发光的眼睛，哥哥和教授正向他们走来。 然后她听见一声轻叹，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与爱意，就像这么多年追求的一切终于有了回应。 “我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