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经典小说 - 双生之狼「古惑仔乌鸦同人」(国语对白)在线阅读 - 14.那夜的武士

14.那夜的武士

    

14.那夜的武士



    暴雨滂沱傾盆倒注,鋪天蓋地織成霧幕水簾,沖刷香江大地。

    暮夜蒼穹下,兩個滿身澆濕浸透的人站立相持,戰至一死方休。

    阿羽蜷縮身軀,左手搭住右臂已斷裂的橈骨微微晃動,臉上的血液滴淌,混入雨水滲進衣物纖維,左眼青腫視線渾濁,僅憑精神意志支撐着一口氣,無法作出攻擊。

    對手鬼王於雨中躍起,旋轉一圈出腿向她蹬踢正中胸口,沖擊力裹帶無數水珠打在面龐,阿羽敗勢不可逆轉,仰面往身後的海水跌落而去。

    失重的一刻,阿羽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鄭安淇、梁修文、細路祥、向坤、還有烏鴉…越來越多的黑影閃現,悄然斂息,整齊地站在岸邊註視她下墜,所有人清一色的慈悲相,眼神均顯無奈憐憫。

    她潛意識裏想用手觸碰他們,抓了個空。

    下一秒,海水翻騰掀起浪潮,龐然大物升湧,張開巨口露出密密麻麻的森然獠牙,瞬息將她吞噬,卷入無底海淵湮滅殆盡。

    停滯阻塞的窒息感直奔上腦,阿羽驚從夢中醒,急喘呼吸。

    幸好是個夢魘,但又那麽真實…

    預兆嗎?打鬥的失敗還是死亡的昭示?

    經歷了多年江湖洗禮,她捫心自問害怕是什麽。

    童年受到的欺淩,摯友的慘死,烏鴉的威脅,拳臺上的搏鬥,細路祥的舍命…

    可生死對於孤狼來說,從來不是退縮畏懼的理由,生命皆因他人的存在而不再躑躅仿徨。

    天方魚肚白,她合上眼落枕入眠。

    接近正午,向坤手裏攥着個飾物,坐在搖椅上沉思,他自感記性慢慢衰退,不知還能維持幾年,該不該告訴阿羽那些過往的風雲呢?又擔心她一時半會兒接受不能...

    嘆了口氣正準備收起,卻見阿羽打開了房門來到小廳。

    「阿羽你醒了,不多睡會兒?」

    「嗯,睡不着。」

    「你過來。」向坤對她招招手。

    「怎麼了坤叔?」

    阿羽疑惑地走過去彎下腰,向坤攤開掌心把一條項鏈遞給她。

    鏈子整體很古舊,銀色鏈條已掉色氧化,泛出星星點點的黃綠銹斑,金屬吊墜輕微變形,辨識不出形狀,像一片羽毛又像一枚鱗片。

    「這是什麼…?」

    向坤摘下老花眼鏡:「我昨天有空整理房間,在老古董裏找到了這個…你幾個月大的時候,修文給的。」

    「修文師父?」

    「嗯。」他的語氣轉為深沉:「我知道你從小就鍾意藏心事,自從那個和你一起玩的女孩走了以後,唉…」

    阿羽捏了捏項鏈:「坤叔,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個朋友死在面前,你要怎麼做?」

    向坤站起來背轉身體,道出一點往事:「你不是想知道修文的過去嗎?當年他打遍港島又如何,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看親人死在面前…有些事,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

    師父曾是古惑仔,難以相信他的遭遇竟真的是這般淒涼嗎?阿羽不敢問出口。

    「這條項鍊物歸原主,就當留個念想吧,你也是個可憐的女仔…」

    留下這句,向坤拎起魚蛋桶出了門。

    諱莫如深的他還是對阿羽撒了謊,要是小丫頭知道這是雙親留給她的,會作何感想?

    ○○○○○○

    「背脊不要硬繃,用腰發力!」

    「眼睛看前面!」

    八角籠裏,烏鴉穿了條格鬥褲,持着手靶承接阿羽打來的迅猛攻擊。

    其余拳手和細靚們看得目不轉睛,畢竟是大佬親自下場指導的陪練,他們才沒有過種待遇…

    「拳別握那麼緊,收下顎!」

    阿羽放低上半身,轉胯兩次精準打靶,橫擡肘部朝烏鴉一記大力蓋壓。

    「幅度要小!出拳要快!再來一次。」

    烏鴉兩腳踢擺放松,繼續等待下一波。

    小拳王眼神犀利,牢記摩易泰要領,急速後直拳一發三連,密集突襲,挑起右肘開掌接沖膝,原地回身高掃,嘴裏發出「嘶」地一聲,高跳越過烏鴉頭頂,全神貫注下沉雙肘,使出駭人的氣力猛砸。

    烏鴉趕忙舉高手靶格擋防護,哪想阿羽沖刺過於激烈,整個人頂到他身上,導致他被壓下來的勁道帶倒。

    落地的姿勢,真是一言難盡…

    這下輪到阿羽難為情了,自己坐在烏鴉堅實的腹肌處,而他喘着氣起伏,又露出那種曖昧不清的邪笑,多少個看熱鬧的在圍觀呢,弄得旁人鼓起掌吹哨起哄。

    「小拳王你現在厲害了,朝大哥都那麼用力下重手。」他不分地點場合,再度放浪地撩逗。

    阿羽心頭鹿撞,立刻起身擦汗,撥弄頭發轉移註意力。

    烏鴉一個打挺穩穩站住,卸下手靶,繞到她面前:「好啦,今天練到這...真不錯,摩易拳進步得好快。」

    她匆忙走出八角籠來到休息室,避開他人強行平定情緒。至今為止屢屢與烏鴉的肌膚觸碰,刻意也好無意也罷,過去從不會在任何男人身上找到這種感覺,究竟是不是怦然心動。

    出神時,一瓶飲料遞來:「怎麼又開始緊張了?」

    她擡頭,烏鴉又跟到休息室,吊兒郎當一屁股坐在她邊上。

    「小拳王,明天去了碼頭,你怕不怕?」

    他把飲料蓋旋開給阿羽。

    「戰書是我接的,有什麼好怕。」她喝了一口還給他,烏鴉接過直接咕嘟咕嘟飲起來。

    「也是,你連我這個老大都不怕…喂,你紮了職做我的靚,幫我個忙行不行?」

    阿羽忍不住笑:「哪有老大求靚幫忙的,你又要搞什麼鬼?」

    ○○○○○○

    兩個多小時後,阿羽和肥屍等人出現在旺角一家竹館,烏鴉說的幫忙就是讓她來陪同收帳而已,自己則要去駱駝那邊談事,她居然也鬼使神差答應了。

    這家竹館的老板不僅借了烏鴉的陀地,還向他貸了一筆錢,近來不知怎麽,陀地費給的磨磨嘰嘰,連欠款的事都絕口不提。

    阿羽說好不出手,只是在旁看着,過去沒少幫肥佬田幹這種事,她才不願重cao舊業。

    一進門,下午的竹館還沒客,老板一見肥屍等人便明白烏鴉來要債了,先是客客氣氣地端茶倒水伺候,然後悄悄對跑堂使了個眼色。

    「大生發,生意撈大了,這個月陀地也不想交?」

    老板大生發嘿嘿諂笑幾聲:「肥屍哥,陀地我半個月前不是給了,這麼快又要收?」

    「你說什麼屁話?上次拖了多久,想賴數啊?還有你問大佬借的錢不用算利息嗎?」

    「唉呀,說好的嘛!」大生發點了一支煙:「利息我去和烏鴉老闆談…」

    「談你媽的談,你竹館開張半年,利息還不上?大佬說今天叫你把錢交出來,你死都要給我搞定。」

    「怎麼了?烏鴉老板…最近缺錢?」

    肥屍當場砸碎了桌上的茶杯,與其他人站起來指着他:「你這王八蛋長膽了?有種再說一次?」

    大生發貌似並不怕他們,嘴上說了軟話,拉拉扯扯一堆有的沒的,就是不提給半毛錢。

    阿羽叉雙臂旁觀,這幫小細佬,催賬的方式真夠原始。

    兩方各執一詞時,竹館陸續走進來數十人,大生發見了帶頭那位如遇救星,立刻迎上去。

    「唉吔你總算來了,烏鴉的人過來逼我,你說說,這竹館還怎麼做生意?」

    帶頭的赤膊上身,掛了條粗重豪氣的大金鏈,長發紮成了小馬尾,他一把推開肥屍他們,單腿曲起坐在凳子上,指着烏鴉的人:「來踩場搞事啊,知不知道竹館是我罩的?」

    催賬的細佬們一下子怯生生的,他們認識眼前這位,東星的大底,432草鞋—潮州佬。

    「三…三叔…」肥屍口裏打楞,不知所措。

    潮州佬話不多說,擡起腳踹倒肥屍:「cao你媽的冚家鏟來踩我地盤,Calllaoye,烏鴉餵你們吃屎了?敢跟我過不去?」

    誰想到接下來潮州佬不依不饒令馬仔上前抽打肥屍耳光,催個賬變成了鬼打鬼,看來這同門大底與烏鴉之間怨恨也頗深,旁人聽着巴掌響亮,都不敢上前阻攔。

    烏鴉答應了自己可以不插手,阿羽卻看不下去了,她可不認識什麽潮州佬,對方是大底又如何。

    肥屍被打得嘴巴出血,她沖過去拉住打人的馬仔往旁推開,站在432面前:「你打人不看看他老大是誰?」

    潮州佬一臉驚詫不滿地站起身:「哇,哪爆出來的靚妹,阿jiejie仔你又是哪位啊?」

    「烏鴉,是我老大。」

    「哈哈哈哈哈~」潮州佬爆發出狂笑:「媽的我有沒有聽錯?烏鴉那槍斃鬼玩意兒這麼垃圾,還收女人做靚,不怕別人笑掉牙?他在彌敦道幹的好事弄得我被差佬掃光場,回去告訴他想追債就過來找我~」

    邊上的飛仔樂拉了拉阿羽,唯唯諾諾地說:「小拳王,他是我們的三叔,東星的432…不能朝他發火。」

    「432就可以打同門手足?你一個九底為難一群靚,像話嗎?」阿羽發出不屑的質問。

    「你對我不滿意?這麼天真以為社團看重烏鴉?我今天就要教訓他的馬仔,你們這幫飯桶跟着他沒飯吃沒錢花,戴條破項鍊…」

    潮州佬伸手就去拉阿羽的項鏈,當下觸怒了她,炸出暴脾氣揪着對方手臂一個擺拳出去打翻在桌上。

    「等什麼!還手!」她大吼一聲,其他人也反應過來,和潮州佬的馬仔們扭打成一團。

    大生發眼見情況不對,溜出竹館報串...

    阿羽此刻的心情簡直是破罐子破摔了,潮州佬,就當給自己練手吧!

    潮州佬當年道上的名頭也不是白來,中拳同時也如虎反撲,對眼前的小女人動起真格。

    「打殘你條八婆!」

    他揮動壯碩的雙拳左右突擊,這種街頭鬥毆的套路哪是金牌打仔阿羽的對手,迂回下潛躲避,身如輕風擺柳閃開,啟動摩易泰模式拳風颯颯,猛一肘擊,飛膝踢骨,潮州佬吃痛,抄起凳子砸她,阿羽兇悍掃腿蹬開,回身轟他左肋,又是一直拳,對方摔了個結實,倒地嚎叫不起。

    剛想去幫飛仔樂他們,幾名差佬出現了,風風火火進門掏出警棍:「別動,所有人停手!」

    阿羽不禁小小後悔剛才的沖動,今次又大撚鑊,收個賬都不順利,還引來阿Sir。

    於是雙方所有人被帶回了警局...

    油麻地警署內,一眾人等都被羈押,警察們例行公事,錄口供做筆錄,只有潮州佬不停罵罵嚷嚷,時不時瞪視阿羽。

    「喂,我被她打成這樣,你們抓我?!」

    「這裏是警署,麻煩你講話不要大聲!有事說清楚!」

    「cao你老母…」

    「不許說髒話!」

    阿羽過去5年裏進過數次差館,早已習慣了,她被拷上孖葉,簡短地回答阿Sir的問題。

    「這位小姐,麻煩你配合,詳細描述當時情形。」

    「我講過很多次啦,他先動手的。」

    「他為什麼動手?你們在那幹什麼?」

    「你去問他。」

    警察三個小時都沒從她這盤問出有用的信息,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拿着文件書起身走開。

    不多時,一位高個警察來到阿羽面前坐下,與眾不同的製服和警徽代表了他是個警司。

    梁振邦,90年代初香港名震一時的年輕督查,嫉惡如仇的性格使當年的社團小幫派聞風喪膽,時至今日職位已高至油尖旺區主管警司,他正好在油麻地警署辦事,剛巧碰上此次沖突。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東星社的成員,上次彌敦道的事還沒徹查清楚,當然不能輕易放過,可下屬報告了阿羽的筆錄,他不知為何有些感興趣,一個女人竟能毫發無傷暴揍男人?

    「是不是龍小姐?」

    「你阿媽是不是女人?都寫了名字還問。」

    阿羽擡頭無意看了他一眼,卻發現梁振邦的臉有種陌生的熟悉感,她在腦子裏快速過了遍,明明確實沒有見過。

    「你好像不願意配合,我勸你最好交待清楚,在這裏沉默沒用,我一樣有辦法讓你入獄。」

    「你堂堂一個警司來跟這種小case?該說的我都說了。」

    「沒事,你不交代,我有權羈押你48小時。」

    48小時…阿羽急躁起來,和太子的約戰可等不了那麽久。

    「你憑什麼扣留我?」

    梁振邦不緊不慢:「選擇給你了,自己墊高枕頭想清楚,你有權call律師,或者叫家屬來保釋。」

    他說完這些要走,不速之客倒來了。

    烏鴉攜了幾名馬仔進了警署,肆無忌憚地踱到辦公區域。

    潮州佬一見烏鴉就破口大罵,被警察出聲喝止。

    他瞄了一眼432:「啊~潮州佬,你出來混了幾十年還是條傻rou。」

    一票阿Sir和梁振邦堵住烏鴉:「幹什麼,出去。」

    「梁警司你也在啊~別來無恙。」

    「烏鴉,我警告你別在差館得意忘形,這不是你地盤,以為我不知道彌敦道的案子是誰做的嗎,遲早拉你蹲監房。」

    「阿Sir~都快97了,還當自己是皇家警察作威作福,嚇唬鬼啊?」烏鴉搭住了他肩膀:「我的人和潮州佬他們同門誤會小吵小鬧而已,談談吧?」

    梁振邦甩開他的手說:「想保你馬仔啊?不如坐下戴副手銬?」

    「香港講法律,抓人要有證據,你不想談那我出去了。」

    烏鴉朝阿羽勾勾嘴角,很是胸有成竹。

    不一會兒梁振邦接到上司的電話,交談後他面色不忿地考慮許久,吩咐下屬解開手銬,放走了阿羽他們。

    離開警署前,阿羽再次正視了梁振邦,愈發覺得分外眼熟…

    她暴打東星432非但沒遭怪罪,反而讓烏鴉心生爽快,潮州佬處處不給面子還想落井下石攪他的財路,小拳王真是幫他出了惡氣。

    夜晚送阿羽到樓下,他駐車熄了火。

    「你不是說不會出手,怎麼第一個忍不住?」

    「還好意思說,幫你做事...真是倒霉黑過墨斗。」

    烏鴉放倒座椅躺下,掏出煙拋在空中玩:「我不是一樣慘,賬沒到手,還要去差館保你~」

    「好啦,我要走啦。」

    他忽然突兀地說:「小拳王,你接太子的戰我不攔,不過希望你明天平安無事,完完整整回來。」

    聽起來像是請求。

    阿羽無法確切回應,惟有點頭搪塞。

    剛要推門,她的手猝不及防被男人一把牽住,喧熱的暖流霎那遍湧至全身,一顆心只剩下瘋狂震顫。

    「阿羽…我逼你進黑虎,你恨我嗎?」

    烏鴉在期盼,神情從未有過的認真,瞳孔深處似要竄出光焰。

    一切口是心非,在此刻曲折隱晦的表白下失去意義。

    她給出了答案。

    「恨過。」

    ○○○○○○

    星期六晚上的葵青貨櫃碼頭顯得冷清蕭瑟,塔吊燈光一圈一圈打在層層疊疊的集裝箱上,色彩來回叠代,藍巴勒海峽對面的山巒潛伏於霧中,時隱時現。

    淅淅瀝瀝的雨夜,兩波人馬逐對成群,挨肩頂背地相望而立,中間隔出了一個正方形大空地。

    太子同鬼王站在空地中央,另一邊阿羽緊跟烏鴉正向他們走近。

    有關尊嚴、實力之爭,以赤手空拳的擂臺方式解決,將會成為恩怨的再造亦或了結,依然是未知數。

    而君子協定,終將一戰。

    「烏鴉,你們倒來了,很準時…」

    「細靚要來,做老大的怎麼能缺席?」

    「少說廢話,開始吧。」

    兩位老大各自回位,在場人人噤若寒蟬。

    鬼王脫去皮夾克外衣,抱出卡柔肯拳架姿勢,塊塊精實的肌rou一目了然。

    阿羽劃下帽衫拉鏈褪在一旁,身着格鬥背心,右手緊握,左手出掌,神似梟狼。

    「聽火柴說你很當打,別以為自己是女人我就會放水。」鬼王發表了戰前宣言。

    「哼~」阿羽凜冽一笑:「只要打架,從來沒當自己是女人。」

    雨水打濕兩人的頭發,連珠般滴落。

    「領教了,洪興,鬼王!」

    「東星,龍羽。」

    猶如火山噴發時的崩裂力量,兩人同時互相沖刺…

    鬼王滑步向前低身大幅橫掃,阿羽起跳側空翻落下,轉體腳刃勾踢後,迅雷不及掩耳潛近鬼王,斜擺直拳接蓋肘,對手格擋後撤,速度還以踹蹬,又是穩穩紮下身子,連續盤踞回旋,鬼王的腿筆走龍蛇,動作敏捷自如,單手支撐雙腳彈起,一踢即中。

    這類國外街頭的常用格鬥技阿羽還未曾見識過,果然是戰神太子教出來的人,名不虛傳。

    阿羽回調狀態,急攻進發,垂直上踢腳肘封住鬼王的腿擊,變招潛襲逼他起身,鬼王使出巴西柔術卡住她的肩向下按,擡膝向她臉部猛踢,第一下眉骨中招,頓時裂開口子,阿羽感到劇痛,熱血流淌進眼睛,形勢危險顧不上揉抹,交叉雙手阻壓對手接下來的膝攻,找準鬼王的腰暴打沖開距離,她後直出勾,騰空而起,又是那一招殺氣驚人的神龍隱尾,直接踢斷了鬼王的肋骨,讓他在地面滾了兩圈。

    對手鐵漢如斯,他硬是勉強支撐,換成地面互搏戰術,粘住她抱摔翻滾。

    打鬥時,牛毛細雨逐漸轉為驟雨,和阿羽夢境中別無兩樣,雨水的重力加大了出手難度,她和鬼王都有負傷,雙方纏抱惡戰,沾上了地面的濕塵黏土,一拳一掌你死我活地揮出。

    體力不斷消耗,鬼王突然出勁發難,他用腿扣死阿羽,將她右手反轉彎折,「哢」地一下,阿羽痛不欲生,冷汗汨出。

    「呃啊…」嘶啞短促一聲吼叫,烏鴉心神塌陷,緊緊攥住拳頭。

    怒火與求生欲湧現,阿羽擡起左手猛力擊打鬼王受傷的肋骨,一腳踢開他,對手也發出嗚嚎。

    雙方撲地喘氣,前後爬起身,搖晃抖動得如風中飄絮。

    他們走向對手,一人出拳,另一人接着出拳,精疲力竭地和孩子打鬧一樣,女的左眼被打得鳳眸變形,腿部受創,徹底喪失視線,男的則鼻頭青紫接近折裂,頜骨下凹。

    阿羽意識遊離,飄散至遠方,她好像看見了夢裏所有的亡者,透析了無常命運。

    當人們埋下種子,收獲了仇恨,築起厚實的屏障,漸行漸遠…

    當背負哀傷苦澀的她,註定要孑然面對…幻滅裏只有路的盡頭可勇往直前…

    痛苦和心碎驀然奮起高歌,使她認清自我。

    鬼王來了,他扯住阿羽的項鏈,準備發動最後的殺招。

    鏈條斷開,金屬墜地有聲。

    阿羽一瞬醍醐灌頂,冷靜側頭,體內滌蕩着沸騰的武士之血,弓身如滿月,拳出似流星,騰空躍身,左手運起金剛橫練之力猛劈鬼王正臉。

    一擊碎混沌,煙火撞星辰。

    瓢潑大雨中,烏鴉全程沒有眨眼,他清晰地看見,她是小拳王龍羽,是一片割開荊棘的逆鱗,是與他異性雙生的自己。

    天地在此刻靜止,所有人佇立着,周身淋漓卻沒有挪動方寸。

    阿羽雙腿曲跪,默默註視對手倒下的軀體許久…

    終於她拾起項鏈,竭盡所能站起身,一瘸一拐往烏鴉的方向移動。

    她堅持到了他面前,裂開的眉骨傷口,折損的右臂,左眼脹成了縫隙,出血的嘴角卻一點點上揚…

    那是烏鴉體會到的,世上最燦爛耀眼的笑容。

    「我贏了,大佬。」

    雨不停滴落在臉上打散,他將阿羽托抱起來,倚靠在胸前,淺語低吟:「大佬帶你回去。」

    昂首遠望,太子扛起昏迷的鬼王置於肩膀,和烏鴉隔水無言對視一陣,隨即轉身。

    兩大社團成員井然有序地朝不同方向撤走。

    激戰落下帷幕,空蕩蕩的碼頭重歸寧靜,雨勢依舊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