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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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难得没一大早去学校,而是坐在餐桌上等我的牛奶麦片。 他坐得端正,十指交叉握着搁在桌上,手机倒扣,眼色低垂着明显是在神游。 我先倒了一碗,一拍脑门发现忘记拿勺子了,又跑厨房一趟。陶瓷勺子“叮”一声敲在碗沿,我把整碗推到叔叔面前。 “谢谢。”他下意识。 说完才好像清醒过来,犹豫道,“你…”他应该是想问我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的,吞了吞又改了口风,“你们分手了吗?” 似乎又觉得这个问题来的莫名其妙又有些冒犯,连忙补充,“如果需要的的话,我可以同你男朋友谈一谈。” 真是个好长辈,我忍住白眼。 把自己的那一份敲在桌上,拉开椅子随手搅拌了下就啊呜一口,“谢谢,不用。” 叔叔是标准的“食不言”落实人,见我已经开动了便不再询问,默默拿起勺子也吃了起来。 我一边刷手机一边吃,快吃完的时候看到小区要封三天。 这个得和叔叔说一下。我搅动着碗底剩得最后一点残渣,等叔叔也快吃完了才放进进嘴里。 我咽下最后一口,道:“刚看一下消息,小区要封,一会儿去菜场多买点菜吧。” “什么时候?” “明天开始,就三天。” “再去下超市吧,多准备些,有备无患。” “好。” …… 担心去晚了买不到东西,叔叔把上午的课上完就回来了。而我那培训机构更是直接宣布停课,省了我请假。 我俩风风火火去菜场了。 其实怪尴尬的,我们还是第一次一起去这样生活化的地方。比如那个正在剁rou的大哥就误会了—— “方老师,你媳妇啊?深藏不漏嘛~”大哥偷瞄我好几眼。 “不是,侄女。在附近实习呢。”叔叔一本正经解释 。 “喔喔。”大哥顿时不感兴趣了,事业心涌上心头,“诺,方老师,这块也好的带走咯。今天买的人可多,转一圈回来保准就没了。” “拿着吧拿着吧。” 我挺想付钱的,平常又不交房租水电,也很少买点什么带回去。出来一趟再不付钱,饶是我脸皮厚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正当我悄悄举起手机扫码的时候被大哥发现了,松开刀把就来堵我摄像头,吓我一大跳。 “啧,付钱是大人的事儿,对吧方老师?” “嗯。”叔叔忍俊不禁,摸摸我的头,“一个月赚几个钱呀,管不住钱叔叔给你存呢。” 我眨眨眼,“嗷好。” 叔叔没当回事,还在和大哥谈天。 回去就把钱全转给你,哼。 买好rou又去买了些皮子和豆制品,再逛一大圈蔬菜区,回来还补了一只生鸡和一袋子虾,两人两手各拎得满满当当。 虾得赶快回去处理,我们脚下生风。 “这怎么吃得完呀。”我发愁,“还去超市吗?叔叔。” 已经走到车前,今天太阳挺烈的又是最热的时候,叔叔替我打开后车门,然后钻进驾驶座开空调,回头喊话,“去啊,我看你挺喜欢买的,吃么总能吃完。” 我刚想坐进去,被叔叔拦了,“我开空调凉一凉,车里烫着呢,你一会儿再进来。” “哦…” 好贴心。还有,我哪里是喜欢买,我是喜欢和你一起逛嘛。 …… 回到家简单处理了下食材,把该冰的都冰好,我才觉出身上黏糊糊的。 一致同意洗个澡再出门。叔叔房间里的卫生间摆的是浴缸,所以平常洗澡都是和我一起用外面独卫的淋浴。 我眼巴巴看着叔叔,满脸写着“让我先去让我先去”。 他点点头,“你先去吧,一会儿出来还要收拾。” 芜湖! 我洗得飞快,洗完出来的时候叔叔已经避进他房间了,我裹紧浴袍边走边用用干发帽搓头发,边走边哼歌。 叔叔都是等听到我关门声才出来的。我靠在门背后,听见边上房门打开,然后浴室咔哒上锁,水声重响起。这才踱到床边,打开衣柜挑衣服。 换完才发现吹风机落在卫生间没拿出来,我回到客厅,叔叔还没洗完。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后背很不舒服,干脆躺在沙发上,把头发撩起来铺开晾着,静静听哗啦啦的水声。 也许是我太累了,或是水声太催眠,我竟然一下子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脑袋边蹲着一个人,端着吹风机开最弱的那一档在给我吹头发。 我动了动想撑起来,叔一手按住我脑门一手调大了风,“醒了呀,我开大点哦。” 我瞪着眼向上看,还能看到叔叔的手掌边边。 红着脸,还是想起身。 叔叔手上用了几分力,“躺着吧,前段时间你也一直没休息,是要累坏了,一会儿你在家休息吧,我去就行。” 亲,我一天只上4个小时班啊!(其实有加班)。 但叔叔的服务实在太周到了,他会轻轻顺我的头发,托起我的头从侧边吹干我的脑后,触碰到我皮肤的手上的温度是微微发凉的,他托着我后颈的时候我顺力歪了歪头,刚好与之平视。 我看到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头发上,眼神认真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精密仪器。 不知不觉我又陷入困顿。 迷迷糊糊间有吹风机被关闭的声音,然后是插头从插座上拔下,轻手轻脚整理被使用过的卫生间的声音。 客厅的窗帘被悄悄拉上,一块暖洋洋的毯子披到我身上。 他在我身边时连呼吸都放轻了。并没有立马走开,而是在我身边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开始怀疑那细不可查的呼吸声是不是一场幻觉或梦境,久到我混沌的思维开始有些清醒,忍不住想睁开眼睛验证一下的时候。 叔叔又有了动作,他把我垂在外面的手捡进毯子,手心包裹着我的手背,拇指贴在我的腕侧,在我以为他要松手时又重新贴回来摩挲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弹开。 天知道,如果不是他抽手的动作太过于急促而对比鲜明,我压根不会发现我被悄悄抚摸了。 叔叔脚步声凌乱无措,却仍记得放轻声音。只是混乱的行动出卖了他——往日端正毫不出错的他甚至走到门口后又返回餐桌取了钥匙。 在钥匙串清脆的声响与沉重的关门声后,我繁杂、不甘沉睡却又昏沉沉的脑子,同这个世界一起。 ——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