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面试成功

    就这说话的功夫，队伍已经往前移了不少。我回想了一下刚才大哥的话，迟来的恐惧终于彻底涌上我的心头。如果说刚刚我只是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的话，那么现在我就可以直接去当按○棒了。好吧我知道这个比喻很不合时宜但是没有人能在这时候保持平静所以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什么怪比喻也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不要骂可是我为什么我要让我自己的大脑不要骂我自己这完全不合逻辑——

    ——停，打住。我用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因为用了太大力嚎出了声。我努力忽略掉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然后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我绝不能恐惧，恐惧是带来毁灭的小小死神1......都到这关头了怎么还惦记着你那破书呢！我甩甩脑袋，重新拿出小票和笔，试图把注意力放在如何通过面试上。问别人这条路显然是不通了，鉴于我后面的人跟我一样一无所知，而我前面那位又因为他的猫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我要从头开始思考。首先，关于地狱的招聘方式......

    但很不幸，我的脑子又一次在关键的时刻一个漂移离开了正确的道路。因为那张小票第一眼看上去已经是全黑的了，但我想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一个解决方法都没有。完蛋了，我这目前为止还算轻松的地狱之旅要到此为止了，鉴于我即将被困在最糟的回忆里遭受永恒的现实版土拨鼠之日的折磨，甚至还不能再死一回。我想到这里，不禁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向天......天花板，为自己的悲惨未来流下一滴泪。但我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发表我伟大的遗言，队伍就到了尽头。我面前是一扇木质的双开门，旁边两个长得一如既往让人怀疑地狱录取标准有颜值这一项的恶魔示意我走上前，左边那位拉开大门，另一个把我推了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得让人心疼，尽管我才是那个更该被心疼的倒霉蛋。

    一进门，我就发现这里的场景变得些许离谱了起来。整个房间大得像法庭，地板和墙壁都是大理石和实木的拼贴纹路，天花板上还有我这辈子见过最闪瞎人眼睛的巨型吊灯。屋子的两旁站满了穿着西装的恶魔，一个个挺得我一瞬间感觉自己在看阅兵式。房间正中间是一张加大版实木办公桌，桌后的两张老板椅上分别坐了两个人，而他们面前正是我前面那位寸头大哥。大哥坐在一张椅子上，我隔着十几米都能看见他抖出残影的脚踝。那两个高管手里拿着黑色的平板电脑，互相交头接耳了一阵——等等恶魔不会读心吧？交头接耳这词不是贬义的吧？？我更紧张了，汗腺跟虎跑泉一样疯狂往外冒水——虽然魂大概率已经没有汗腺这个东西了。这时候办公桌左边那个稍微高一点儿的背头男点了点头，我跟大哥几乎是同时咽了口口水等他发话。他抬头了——他张嘴了——他吸气了——他呼气了——他又吸气了——

    “pass，下一个。”

    背头男话音未落，椅子下面就突然裂开一个口子，一眼还望不到底的那种。大哥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看见的是他跟上世纪的动画片一样在空中停了一秒，接着就掉了下去，还伴随着远高于魔笛2里那花腔女高音的尖叫的回音。

    我闭上了眼睛。大哥你一路走好，说不定待会我掉下去的时候还能找到你的旺财顺便带下去还你。我带着上刑场的决绝与大义凛然用力抬起右腿，虽然动作像极了机械舞演员，但最终还是成功挪到了新椅子上，就在刚刚地裂开又复原的正上方。那两个高管还在翻平板，估计是在看我的资料。我狠狠咽了口口水，然后成功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咳呃呃呃呃呕——”

    背头抬起眼睛来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咳得更厉害了。他划了一下平板，然后皱着眉自言自语:　“这人也没有哮喘史啊。”

    他旁边那个稍矮一些的黑发女人用手肘怼了怼对方，领子下那两颗巨大的红宝石反光简直要闪瞎我的眼睛:　“闭嘴，看重点。”

    背头翻了个白眼，继续划着手里的平板。随着他们划得越多，背头的眉头就更紧一点，黑毛的眼睛就眯得更小一点。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我的末日。常言道，好汉——

    “嘶......这人是怎么下地狱的啊？”

    我:　“啊？”

    我睁开眼睛，对面两人的脸上满是疑惑，甚至有点迷茫。背头又开口了，但他显然不是在对着我说话:　“你看，她活了十八年没干过任何值得下地狱的事，而且也不是自杀的3，是不是系统出错了？”

    黑毛看上去也一脸困惑，他缓缓摇了摇头。我倒是害怕得要死，为了逃离时间循环的命运鼓起这辈子的勇气开了口:　“因为我.......我是双性恋？”

    黑毛头都不抬地说:　“我们地狱这里是按正经发生的关系算的，你顶多算个双面不粘锅。”

    我:　“......”虽然但是，有被冒犯到。

    背头又翻了翻平板，脸上的迷惑突然跟盐遇到开水一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牛顿被苹果砸后开悟宇宙真理的那一瞬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黑毛问:　“什么？”

    背头说:　“她是个铜仁女。”

    大厅里突然没了声音，一片死寂。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地狱。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我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不好意思？”

    但是很不幸，没有人理我。办公桌后面那两位估计是点开了我的网站浏览记录，一边翻看一边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我哽住了，我的脚趾瞬间给十八层地狱扩了个建，我试图为我自己的xp自由发声，但在地狱里似乎没有人在意我的隐私权，甚至大厅四周那一排西装恶魔都纷纷露出了理解的表情，我的微小抗议很快淹没在了他们的讨论声里。可恶，这就是我最痛苦的记忆了，我不仅出了个大丑，还将在接下来的永恒时光里无限次重复体验这一死亡影像。早知如此我不如自己提早跟着大哥跳下去体验一把岩浆版泰坦尼克号也比这强——

    然而迎接我的是背头男欣喜的男高音:“恭喜你，你被录取了。欢迎加入地狱！”

    注1:　出自《沙丘》的知名台词

    注2:　《魔笛》，莫扎特的歌剧

    注3:　自杀的人会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