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言情小说 - 何慕在线阅读 - 冬寒

冬寒

    夜色渐浓,寒风凛冽。

    楚初在普华高中的后门外等着人。

    她将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下巴,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不厌其烦的看向有栏杆的小门内。

    林荫小道的路上有影子在灯光下被拉的细长。

    那影子走的慢悠悠的,看的楚初在雪地上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了两下,就朝那黑影砸去。

    楚初的手头很准,雪球砸住了黑影的肩。

    被砸的林港看了一眼地上的雪,这才反应过来楚初已经等的不耐烦,他边跑边大喊:“对!不!起!”

    他声音很大,如果林里有乌鸦都能被他惊的飞走!

    楚初一脸嫌弃的垂下了头。

    随后林港刹住脚步停在她身侧,满眼笑意:“姐!”

    楚初无语道:“事办的怎么样了?”

    林港说:“办好了,就等明天放榜!”

    楚初最想知道的消息已经拿到,不想理人的她,转身想走,却被林港叫住。

    “姐!下次发消息啊!天太冷!”

    懂他说的什么意思的楚初,敷衍道:“手机欠费,走了。”

    楚初不再管还想说些什么的林港,踩着积雪,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高林街。

    *

    农贸市场的清晨是擦着黑的。

    楚初搬着菜,一袋又一袋的搬进了菜摊前。

    当整车的菜全部搬完后,天边的黑早已经褪去,云层中渗透出了一缕光——

    楚初微眯着眼睛,将外套放在了左肩上,嘴里嘱咐着眼前年过中旬的女人:“张怡乐她们要是来闹你,就给我打电话。”

    年过中旬的女人笑眯眯的点着头,比划着手语让楚初放心。

    楚初还是有点不放心,深深地看了楚云一眼。

    楚云浅笑着。

    她嘴边有个梨涡,此刻的样子温温柔柔的。

    楚初就没有遗传到这个梨涡,她不说话的时候脸很臭,没有楚云这么的和蔼可亲。

    “那我、去上学了?”

    楚云将袋子包着的早餐递给楚初,比划着说路上吃。

    楚初接过早餐,朝女人挥了挥手。

    *

    她也没像自己说的那样,去上学。

    而是离开农贸市场后,朝降碑林的小屋里骑出了一辆机车。

    机车行驶在道路上,油门提速,径直略过了青城区,朝太里别墅驶入。

    楚初熟门熟路,抄着近道就将机车停在了一片幽清的山路旁。

    她面无表情的踩着树林里的雪,留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脚印在地面上,进入到树林的最深处。

    泥土潮湿,有些污泥粘在了鞋底。

    楚初也不管鞋子脏不脏,心无旁骛的注视着树林的对面。

    算这点,人也该起了。

    楚初如此想着,就见她盯着的阳台前走出来一位男生。

    男生好似只是想透口气,或许是习惯性的开一下阳台门,他没在阳台上待太久,像残影,一晃而过的消失。

    残影似火,点燃了楚初积攒的恶劣的心情。

    她点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吐雾时,天空又飘起零零星星的雪。

    楚初眼神冷淡,凝视着远方。

    雪花不大,触感却像她喜欢的雾凇,是寒凉的。

    抽完一整根烟后,楚初将烟头拾在了垃圾袋里。

    她不能在这座山里留下任何东西,包括她这个人一样,要一直藏在暗处。

    她又想到一会儿走时还要清理脚印,就顿觉下雪是真的麻烦。

    楚初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台相机,开始摆弄调整相机上的参数。

    清晰度调好后,她举着相机朝那目标处,乘以八的放大着倍数。

    楚初就这么等着,呼出的热气升腾在了雾霭的天边,那里云雾缭绕。

    一时三刻,竟也不知,到底是谁缠绕着谁。

    楚初举起的臂膀好似不怕酸一样,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动不动,专注而又认真。

    在阳台上终于撒下影子时,楚初赶忙按下快门,记录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相机的视角里,男生身着校服,迎着晨光,整理着桌前的书籍。

    男生很干净,干净的让人想起她喜爱的雾凇,是清冷又随性的。

    楚初贪婪的透着广角凝望着男生的身影,直到男生坐上车后离开,她才收起了目光。

    她按着相机里储存的照片,一张又一张的翻看着。

    直到翻到一张男生放大版的脸后,她才停止了动作。

    男生的五官很端正,有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这双眼睛,给了他整体的加持,就算是板着脸都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楚初冷淡的眼神,好似在看到照片时终于有了温度。

    隐藏在她双眸里的迷恋,被她肆无忌惮的宣xiele出来——

    男生叫钟弋。

    是楚初最爱的雾凇。

    她清楚的知道,她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因为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和她这个被神明丢弃的垃圾。

    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是地球与火星的距离,相撞就是消亡。

    *

    周四夜里,大雪再次来袭,从校门口出来的楚初没打伞。

    楚初浑身被雪淋得像雪人,但她好像也没把这点雪放在眼里,走路慢吞吞的与身边奔跑着的学生成了一种对比。

    楚初乘坐着公交再南城花园站下了车。

    彼时大雪纷飞了起来,楚初只能在临近目的地的周边寻到了一家便利店。

    她站在屋檐下避雪,头上的帽檐压的很低,外人只能看到她的下颚线。

    楚初一身黑衣融于夜色,与天寒地冻的白雪如入画中。

    她浑身透着一股神秘,引得过路人9个都有7个在看她。

    树叶上抖落下来的雪花随寒风漫天纷飞。

    楚初在马路对面见到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与她预想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

    车主好像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车子低调的停靠在路边。

    楚初不耐的锁起了眉头,她觉得她今晚的希望要落空了。

    普华放榜,被流言蜚语攻击的他,生气的样子一定可爱。

    她寻着机会来到这里,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抵是看不到了。

    楚初的直觉一直很准,再过了有大概15分钟后,停靠的后车门里下来了一位男生。

    男生身后的保镖为他撑着一把伞,他站在黄桷树下,懒懒一笑。

    然后一抹娇俏的身影从小区奔向了他的伞下。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娇软的一声:三伏弟弟~

    楚初压抑着视线,眸里晦涩阴沉。

    黄桷树被风吹起,落下了三两片的枯叶飘在了雪地上。

    有人走过,踩住了枯叶,那处变得潮湿又黏稠。

    楚初最不喜的就是阴天,这会让她的心情很阴鸷。

    便利店门口响起了很大的一声声响,店员赶忙跑出门外,见到被摔了稀碎的一架啤酒瓶,她着急的看着罪魁祸首:“美女、你……”

    楚初死寂般的拿出了手机,“扫码。”

    *

    周日下午,旧尾楼的房檐上,积攒的雪化了一地。

    楚初的前方有三个女生堵住了她的去路。

    张怡乐、刘文、何静苒。

    她们仨和楚初一起长大,小的时候关系还挺好,但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对立的关系。

    化雪刺骨的寒冷让楚初兴致缺缺,她劝道:“真的要打架吗?”

    “废话少说,一脸——…………”

    张怡乐嘴臭的吐了一地的垃圾。

    楚初自动屏蔽了她的脏话。

    有的时候,有的话还是不要听清为好,省的给自己添堵。

    她废话不多说的将拳击包扔在了地上,随后朝她们三个人袭去——

    以前楚初打架一直都是被挨打的份,但从初三的某一天开始,楚初后来就一直没输过。

    这还得感谢那个救了她的男生,送给她的跆拳道全课程大礼包。

    何静苒拿着利器刺过来的时候,楚初分神的看到了一抹影子。

    她抬脚踹在了何静苒的胸口上,也不去看手臂上流着的血液。

    她朝那背影离开的地方,看了很久。

    那影子残留着雾凇的清寒气,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

    楚初捡起地上的背包,地上狼狈躺着的三人还在哀嚎。

    “张怡乐,下次记得找有能耐的人来。”

    她丢下话,留给她们背影,朝沐之枫广场而去。

    楚初乘着电梯直达拳开。

    她在换衣间里换衣服时,才惊觉手臂上被划的口子还在流血。

    她只能前往拳开的前台,与相熟的陈姐拿了一些绷带和酒精。

    陈姐坐在楚初旁边,帮她缠着绷带,像是不经意一样,说了一句:“今天钟弋过来了,但见鹏哥没在,他沙发上坐了会就走了。”

    钟弋是拳开的老客户了,这里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且总有人爱谈论他。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也不知道陈姐的话在说给谁听。

    楚初无波无澜:“好”

    她包扎完后,在拳击台上打了一下午的拳击。

    在临走前,拳开的老板何鹏才从外面回来。

    楚初喊了一声:“师父。”

    何鹏打了个酒嗝,交代了几句。

    楚初听着何鹏的唠叨,在他再次说起参加比赛的事时,她赶忙找着借口,快步流星。

    *

    周一,洛京一高。

    因为要早起去农贸市场搬菜,楚初到了教室后直接在座位上补起了眠。

    她一贯如此,周围的同学见怪不怪。

    教室里今日不知为何特别的吵闹,引得楚初从梦中惊醒。

    断断续续的梦境,延续着她渴望而又不可求的执念。

    她心底很空。

    楚初整张不说话的脸很臭,带着阴沉沉的目光看向了讲台区域。

    只见赵靖的身旁站着一位男生,还在被赵靖要求介绍着。

    “大家好,我叫钟弋,弋者何慕的弋。”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和平共处,在题海里翱翔。也祝愿我们刷过所有的题不辜负我们熬过的夜。

    “高考时,前程似锦,扬帆起航!”

    楚初心口一跳。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红色的天竺葵藏于初冬,山高路远,终将在盛夏来临之际与之赴约吗?

    多少也是不可能的。

    楚初嘴角艰难的扯了扯。

    赴约是跟人有约定,在她这里只能叫崩裂——

    赵靖将钟弋安排在了靠近中间的第三排,蒋云鹏的旁边。

    而楚初在钟弋的话语中一直在回顾那句:我叫钟弋,弋者何慕的弋。

    其余班里的热闹话全部被她脑子过滤掉了。

    这是楚初有史以来离钟弋最近的一次距离,他就坐在她的眼前——

    彼时的楚初,只觉得她还在梦里没有清醒。

    直到英语老师朝她丢来一节粉笔头,“楚初,上来听写。”

    她才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朝讲台走去。

    英语老师念道:“愤怒。”

    ……

    这好像是第七单元没有的单词。

    虽然英语老师很生气,可是楚初却顾不上那么多。

    男生在巷子里的问话犹在耳畔:“我叫钟弋,弋者何慕的弋。你叫什么?”

    恍惚中,楚初好像回到了初三那年的巷子里。

    她满身伤痕的躺在地上,他一身白色校服蹲在她面前。

    他安慰着她:“你不要太难过,我叫的医生马上就到。”

    男生的声音还处在变声期,夹杂着晦涩,“医生来了,就不会痛了。所以你不要哭……好吗?”

    哭?

    楚初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哭呢?

    对于被人打这件事,她在熟悉不过了。

    她的眼角留下的泪,或许是被男生的安慰暖到了,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等医生来了我再走。”男生坐在了地上,坚定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

    多么讽刺。

    他一定不知道,那一刻短暂的陪伴惩罚她到现在。

    ……

    以前楚初的目光通过相机掩藏了惦念,可如今她不擅长的是,在此时,没有了遮掩物,她该如何掩藏?

    好像是因为楚初的视线太灼热,从被安排在原位就一直在刷题的钟弋终于抬起了头。

    楚初友好的朝钟弋一笑!

    他却眉宇间透着冷淡,不大友好的“啧”了一声。

    楚初脸色僵了僵。

    多少这不友好的眼神里透着厌恶……

    她的储存卡里有他上千张的照片,但没有一张是属于她和他的合照。

    钟弋问她叫什么?

    她忍了这么久,很想告诉钟弋,她叫楚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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