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好不容易把李知遥哄去卧室躺下，然后出去打扫卫生。 我扫着地，回味刚刚的场景。 心里好像有六七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我说不上是什么，沉重懊恼，窃喜安心，好多东西糅杂在一起。我没有要故意惹李知遥难过的打算，看他流泪我也难受，但是我说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或许萌生过阴暗。 我想看到李知遥情感最脆弱的一面。 我想看他的害怕和坚定。 害怕失去我，坚定选择我。 我知道这个念头很幼稚，但是我没办法不为这个结果得意。 理智告诉我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吊危桥，不容试探。从一开始我就很没有底气，我有一千个理由不和他在一起，但是所有的顾虑又会被一个理由推翻。 那就是我喜欢他。 我知道前途渺茫，我知道压力很大，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我喜欢他。 手机屏幕亮了，母上call我了。 我去阳台接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第一句话就不是冲我来的。 “怎么是你，知遥呢？” 我：“……你打的我的手机啊。” 母上哼了一声，“平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在干嘛，全是知遥接的，你好意思说？” 我笑了起来，莫名感到一阵轻松。 所有让我困惑的，让我纠结不下的，让我踟蹰不前的，忽然全部有了答案。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明天去接你们。” 母上：“中午十二点落地，正好出去吃午饭。” “好。”我换了个站姿，手臂撑在阳台的栏杆上，最外面一层被铁丝拦上了，但不碍我欣赏月色。 我妈在对面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感觉她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我想逗她，又怕她想问的东西太沉重，逗不起来。 我妈也是个纠结的女人，我遗传了她的思虑重，却又不爱开口。一件简单的事情萌生出数十个心思，绕来绕去，把自己压垮，给自己上脚铐。 我“哈哈”了两声，“你要问李知遥？他睡了，你问吧。” 这一点我遗传了我爸，对方想说的、说不出口的，我一下就能猜出来。这好比我有时候去跟我爸聊天，聊上第一句他就把钱转过来了，叫我别绕弯子，要钱就说数。 我妈立刻上钩：“怎么这个点就睡了？” 我：“我把他惹哭了，他哭完睡下了。” 我妈：“你骗谁呢？” 天地良心，我说的全是实话，一字不差，李知遥擦眼泪用的纸巾我刚收拾完。 我不说话，我妈就知道我没逗她了。 “咋回事？” 我说：“也没啥，就我说话不中听，他有点急了。” 我妈说话也一针见血：“你嘴巴狠，心也狠，做事更狠。” 好吧。我刚有点失落，我妈又补上一句：“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我乐了：“你说的我像司马懿。” 我妈：“那是谁？” 好吧我妈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我闭嘴了。 我妈也有点急了，“我是说真的，我一直是这么相信你的。你从小就是这样的孩子。” “哦？何出此言？” “你记得你小时候去学奥数吗？虽然是我和你爸送你去学的，你一点都不情愿，我们本来想着锻炼一下你的思维能力，随便学学就行了，但是你考前天天做题，做不出来就不肯睡觉，动不动熬到两三点。” 我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回事，老师在班上夸奖别人奥数学得好，以后可以考市重点，我听完后就产生了攀比心，拼了命做题。我学奥数后参加的第一次数竞就拿了市里的一等奖，虽然那一次没有拿到奖牌，但是后面我拿到了。 我挠了挠脸：“说得我怪害羞的。” 我妈长叹一声：“你是天才，我和你爸爸一直是这么坚信的。” 我配合地尬笑了两声，但不知道为什么把眼泪笑出来了。 原来，小时候我会迎难而上，想要比过别人，我有信心比过别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反而不自信了，遇到困难就想退缩。或许潜意识里我还是小时候的那套思维，所以对自己的逃避和怯懦非常失望，自我否定。是医生告诉我，逃避不可耻，失败也不可耻，从来都没有什么是可耻的。 和我妈挂了电话后我摸回房间，我蹑手蹑脚地进去，结果还是把李知遥吵醒了。 我劝他：“再睡会儿。” 李知遥睡眼惺忪地拽我，“一个人睡不着。” 出奇的，我这张欠抽的嘴没有说出点什么招惹人的话。我躺在他身边，李知遥抱着我，我枕着手，回想刚刚和我妈说的话。很神奇，从小到大我妈好像也没有一直打压我，恰恰相反，她其实一直在夸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肯定过自己，或者说，我从来都不相信她是真心赞扬我的。 我问李知遥：“你小时候经常被夸吗？” 李知遥迷迷瞪瞪地嘀咕了一声，我听不出来，但是调子是上扬的，他在表疑问。 “不记得了。” 我又问：“你觉得我笨吗？” 李知遥哼了一声，“你是笨蛋。” 我无语了，严肃点，我可没在和他调情。 “我的意思是，我脑子好使吗？你有没有觉得我脑子不灵光？” 李知遥清醒了，他声音都变大了很多。 “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呢？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说完还抱着我亲了两口，吧嗒吧嗒，落在我脸颊上。 我说：“我哪里聪明？” 李知遥拍了拍我的头，“等你去实习就知道了，你会发现你是最厉害的。”然后又亲了我一口，“我最聪明的宝贝。” 我乐了，和我妈挂电话之前，她说晚安，我最聪明的宝贝蛋。 第二天中午，我和李知遥出门去机场。说来惭愧，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接机，爸妈每次出差回来，我从来没有去接过他们，我甚至不知道要去哪儿。 我妈直接打电话给李知遥，说让我们在车上等，这里不好停车，他们自己出来上车可以直接走。 李知遥接完电话后让我坐到前面来。我震惊。 “你说什么？” 李知遥说：“你爸爸mama坐后面，你来前面坐。” 我们掐着点到航站楼外面，正好看到我爸妈领着包出来，我把车窗摇下来，朝他们拼命挥手，他们看到我后顿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