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再见了
喂，再见了。 1.勒死 傍晚的西和街格外热闹，挽着胳膊的小情侣、牵着手排排走的一家人们都挤进了这个灯火璀璨的夜市。路两旁一个挨一个的摆着摊，臭豆腐、麻辣烫、烤rou……各种吃食的味道伴着滚滚热气弥漫在西和街。 刚被领导训斥完才下班的秦雨用手捏紧自己的挎包，想着对方唾沫横飞的样子，皱着眉在西和街穿梭。 因为人流量太大，难免会和陌生人接触到。盛夏本就炎热，穿着短袖的秦雨碰到别人粘腻的胳膊简直恶心的快要吐出来了。 她强压下这股恶心的感觉，脚下速度加快，灵活地避让着路人，尽量减少肢体接触。 十分钟不到，她终于脱离了人最多的地方。垂下了捏着包的手，缓缓吐了口气，却觉得连这口气里都混着西和街里各种吃食凑在一起的异味，嫌恶的“啧”了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走出西和街时秦雨还瞥到了卖西瓜的小摊。摊主正在给顾客切西瓜，鲜红的汁水顺着大刀滴在满是划痕的案板上……她最讨厌吃西瓜了。 脚下不停的继续向前，过了两个红绿灯，直到被一个铁栅栏拦住去路。铁栅栏上贴着要修路，请市民谅解的告示。 心中的火气在这一刻突然燎原，未经大脑思考，踩着高跟鞋的脚就重重踢在了铁栅栏上，发出不小的动静。也幸亏周围没有路人看到这一幕，不然此刻秦雨的心情只能更糟糕。 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秦雨才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只能走小路了，不然得绕大半个城才能回去。秦雨心里翻着白眼想着。 深暗的巷子静的可怕，现在只回响着秦雨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借着苍凉的月光，偶尔能看见地上团着的纸屑，被风肆意蹂躏。前方要左拐的墙角处堆着约两米高的纸箱子，旁边几个木棍靠在墙上，还有个小推车被扔在箱子的另一边。 应该是某家农户的东西吧。秦雨猜测着，自己也准备左转。 一阵穿堂风迎面吹来，吹散了秦雨的头发。而一个手臂悄无声息的攀上了秦雨修长白皙的脖颈，随后收缩勒紧。 秦雨张嘴尖叫着被带到那人胸前，她双手死死抓着那人的手臂，脚下也不停晃动着，试图为自己寻找一线生机。可娇弱的她又岂是身后人的对手。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清楚，她的大脑开始发昏，挣扎的力度慢慢变小，随后双手垂落，再无半点声息。 2.不敢…吗？ 像一个瘾君子一般疯狂呼吸着周边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着，秦雨猛的睁开双眼，被眼前的光刺得又闭了起来。耳边是各种喧嚣声，吵得秦雨脑仁疼。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西和街的味道窜入鼻腔，她又缓缓睁开眼睛——是西和街？！ 她还活着？那刚刚她在巷子里被人用手臂勒着，感受生命渐渐流逝……都是……幻觉吗？可怎么会那么真实…… 她愣着站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直到被一个人撞到，踉跄的往前了两步才堪堪保持平衡。这一撞，让秦雨从被勒死的惊恐中回神，疯狂跳动的心脏也逐渐平稳。 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她内心还是非常不安，像是漂流到荒岛的人，不知危机会从何而来。 最终还是选择从挎包里拿出电话，手指颤抖着拨打了110。 秦雨带着哭腔说：“有人要杀我。” 对面先确认了一遍秦雨的话，接着询问她此刻的位置，并安抚她警察马上就到。 “嗯，是真的，我现在就在西和街。”她眼里噙着泪水，“你们一定要救我！” 挂了电话后，秦雨打算找个地方等待警察的到来。 正要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朝她走来。脑中的弦忽然绷紧，直觉告诉她，他就是那个勒死她的男人。 行动先于身体，没等她大脑反应过来，她就抓紧自己的包向远离那个男人的方向逃去。 穿着高跟鞋跑步的滋味并不好受。刚开始只是小跑，她慌乱回头，发现那个男人也朝她追来。 他要杀了我！！！ 没空去思考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杀她，只能拼尽一切的远离他。边极速奔跑着，边向周围呼喊：“救命啊，后面那个男人要杀了我！” 但周围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避让出一条路让她逃脱。像在水里穿梭的鱼，她在西和街逃窜。 无暇思考，只是凭借本能在逃命。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能逃脱，只要能活下去…… 跑到摆着西瓜的摊子处，她被身后的男人抓住胳膊扯了过去。 发了疯地挣脱，可她的挣扎不过是蜉蝣撼大树。 慌乱下秦雨咬在男人胳膊上，他终于松了力道，秦雨趁机赶紧远离他。她退到西瓜摊上，眼疾手快从摊子上拿了把刀。 她用刀尖对准男人，颤抖着声音警告他：“别过来，我会用刀捅死你的。”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鸭舌帽下是一双冰冷的眼睛，他森然扯出一个笑容，像是在笑秦雨的自不量力，笑她的弱小卑微，此刻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是啊，她手里有刀又能怎样，难道她还能真的捅进他心脏里吗？ 呵呵，她不敢动手……吗？ 捏紧手里的刀，秦雨原来慌乱崩溃的神情变得平静，她为什么不敢？！ 那男人还有恃无恐的朝她走来，瞧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高高在上的、以为自己能掌握她生命的样子，和那个压榨她的老板一样恶心。 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将刀刺向那个男人，那个已经杀了她一次的男人。 在看到刀向他刺来时，男人眼里划过诧异，她居然真的敢。但他还是灵巧躲过，并迅速把刀从秦雨手里抢过来。 他从后面环住秦雨，温热的气息洒在秦雨脖颈，但冰凉的刀口却贴在秦雨喉咙上。 微微咽下口水，锋利的刀在秦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呵，你还真是让我惊喜。”男人咬着牙说。 啊，又要死了。 从男人抢走秦雨的刀后，她就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了。结局她早就预想到了。 她没再挣扎，直到男人割破她的大动脉，生理上的疼痛逼出她的眼泪。 男人站在她面前欣赏她痛苦的模样，她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她一定会弄死他的，秦雨心想。 3. 西瓜 秦雨又活了。 还是熟悉的西和街，熟悉的嘈杂声和油腻味。 杀了他。 无心再去想别的事情，秦雨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秦雨表面异常平静，甚至扯着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微微侧身，身后果不其然跟着那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她镇定地在人流中穿梭，明明周围满是各色人物的声音，但秦雨还是能清楚听到她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嗒，嗒，嗒……”富有节奏，像久远的胡琴扯着嗓子歌唱，又像虚伪的牧师低头祷告，不知在祈求谁的死亡。 这次秦雨没有发了疯的狂奔，西和街的人也如它的名字一般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和一贯的拥挤。 这段路说长不长，秦雨又一次到了买西瓜的摊子处，而后面那个男人还在人流中艰难前进。 呼出一口浊气，秦雨忽然觉得兴奋起来，身上的细胞都在和她一起狂欢。 哈哈哈哈哈哈，要杀了他呢。 费力压下这串笑声，秦雨继续前进，她慢慢远离了西和街的灯火熏烟，远离了西和街的市井喧嚣，踏入昏暗的、不知前路的那条小巷。 那个男人终于挤出了西和街，视线里的秦雨只剩小小一点，随后右拐消失。他快步跟上，发现她拐进了小巷子里 。 据他所知，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 哈哈，没有什么比猎物自投罗网更让人开心的了。 不管逃到哪，他都会杀了她，杀了这个婊子。男人咬着后槽牙想着。 追进巷子里，他也不急，闲庭信步地慢慢向里逼近。月光落在地上，像洒下一地的眼泪，又裹在他身上，仿佛金字塔里无声无息的木乃伊。 整个走廊回荡着他的呼吸声，却惊扰不了任何生物。 他逐渐走到拐弯处，看到了角落堆着一堆杂物，随意瞥一眼就转了弯。这些东西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只想快点见到秦雨。 今晚的风很大，吹得他眼泛泪光。 等等，风？死胡同里，会有这么强劲的穿堂风吗？ 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只觉心口顿痛。 他低头望去，刀尖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银光，和着他的鲜血滴在地上，就像西瓜汁一样。 撑着一口气使出全力挥向身后的人，但胳膊停在了半空中。 又是一刀捅进腹部。 他眼神开始涣散，秦雨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笑得不可方物。 她居然杀了他？ 猎物反杀了猎人。 一个婊子杀了他。 男人带着不可置信和极度的愤怒失去意识。他也不会想到，今夜苍凉的月光是他最后一次欣赏。 两刀后男人已经死透，但秦雨还是拔出他身体里的刀，继续捅了进去。 眼球、脖子、肺部……男人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鲜血。 如同被邪兽附身一般，秦雨已经失去理智。她像被设定好的机器娃娃，拿着刀捅进又拔出，数不清做了多少次。 飞溅出来的温血腻在秦雨唇边，她用舌头卷进口腔，细细在味蕾上研磨，好腥，但却让她上瘾。 她忽然，想吃西瓜了。 4. “现在，你可以醒来了。” 仿佛按下了一个开关，床上静躺的人睁开双眼。 秦雨盯着那个对他笑得如沐春风的秃头男人。 各种情感在她胸腔碰撞，蓄一口唾液咽下，她的大脑混乱不堪。 “你这次终于成功了。” 那个穿白大褂的秃头中年男人很是开心，“还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秦雨舔了舔嘴唇哑声说：“头疼。” “哈哈，头疼是正常的，毕竟你刚刚完成了人格抹杀。” 人格……抹杀？ 一瞬间，各种片段涌进她的脑海里。 她的，也有他的。 “哈，是啊，我现在是个正常的人了。”她轻飘飘地说，眼中少了很多情绪。 “再观察几天，如果结果良好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她一定会装成世界上最乖的人。 秦雨脸上堆着笑容，心里却腐烂变质。 “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面条就好。”秦雨停顿片刻说，“我还想吃西瓜。” 医生脸色变得僵硬，“你不是不喜欢吃西瓜吗？” “忽然想尝尝，人总会变的，不是吗？”秦雨淡淡答道。 医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助理去买饭和西瓜。 希望正如她说的那样，秦雨只是想尝尝吧。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