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家被人偷了
修仙界没有越级挑战。 悟道期打不过小成期，小成期打不过大成期，大成期又绝对不是仙尊的对手。 除非修炼鬼道。 但那会搭上自己的人生。 苏如前世过岔劈了，死于道侣的“杀妻证道”下，今生重头来过，她连复仇都要好好谋划，林湛是大成期修士里最年轻的一个，还要好长时间要活，她等得起。 只是有一件事要着急做。 顾家。 书房里坐着的是如今的顾家家主，顾添阳，悟道期修士。 “仙姬。” 顾添阳七十悟道，还是顾家屈指可数的佼佼者，还凭借“顾家最年轻的悟道修士”身份，当上了家主。 苏如一脸麻木。 她知道顾家的女子都被养废了，一个个的全是菟丝花，争相以生儿子、攀附修士为荣，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毛顾家的男子也是一代比一代废。 想不明白不要紧。 她可以扶。 无论是物资还是其他什么，她对于自己前世的家族，可以做到不遗余力。 但是－－ “怎么会这么废？”苏如的语气是百思不得其解。 顾添阳眉目黯然，起身说道：“仙姬一直想让顾家这代子弟都修问心决，恐怕是不行，能否改修其他道？” 问心决是顾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而且其中掺杂着血脉之力，顾家的后代修习起来事半功倍。 苏如前世就是修得问心决。 “连事半功倍的问心道都修不下来，还想改修其他道？”苏如语带戾气。 顾家现在可以说是从零开始。 她不求顾家出个天才，只求能拉高顾家的平均分，赶紧出来几个悟道，这样一个带一个，一代胜一代，大环境好了，才有可能诞生天才。 “问心决对于顾家血脉来说，当然是事半功倍。”顾添阳语气艰难地说道。 苏如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 顾添阳冷汗从额头滴落，他擦了擦汗水，咬牙说道：“但是顾家传到这一代，有好多都不是顾家血脉了。” “什么意思？”苏如一皱眉，没太明白。 顾添阳苦笑道：“仙姬应该知道，我们顾家祖上留下的传统，就是男尊女卑，顾家女子所生的儿女，不算后代，顾家男子所生的女儿，也不算后代。” 等于四去其三。 那还有顾家男所生的儿子呢？ “顾家人如今并不少。”苏如提醒道。 顾添阳额头冷汗滴的更加大颗，如洗了一把脸没擦一样，破罐子破摔说道：“若无儿子，便会从旁支过继，而旁支的血脉，不能保证。” 简而言之。 顾家老祖宗留下问心决，但是经过后代的决定，女儿不能继承，踢掉，女儿的女儿和儿子也不能继承，都踢掉。 儿子可以继承，但是儿子的女儿不能继承，踢掉，只剩下儿子的儿子。 问题来了，不是每一代儿子都能生孙子的，所以只能过继别人家的儿子。 而别人家的儿子，有的是从顾家旁支要，这就诞生一个问题，顾家旁支不能保证不被绿，所以过继过来的儿子，有几分顾家血脉，不好说。 后来越发严重，顾家旁支的儿子也不够用了，直接从民间随便花重金抱养男婴，冠上顾姓，就是下一代继承人。 “嗬！” 苏如双眼瞪大，直接动手掐自己人中，缓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说道：“你、你不用跟我解释了，告诉我，现在顾家真正的顾家血脉，有几人？” 顾添阳悲痛地递上一份名单，说道：“算上顾家女子，一共九人。” 顾家现在嫡系旁支加起来数千人，结果真正跟她前世有血缘关系的，就只有九个？ “你不用特意加上‘算上顾家女子’这句话，与我而言，她们与男子一样天生就是继承者。”苏如接过名单，等看清上面九人的名字后。 名单顿时散如烟尘，因她灵力波动所致。 苏如手指颤抖，此时此刻，才理解什么叫“家被人偷了”。 这九个，无论男女，全踏马废材！废得当柴火棒烧，都烧不着的那种。 而她看上的几个勉强算是有天资的，全踏马是别人家的血脉，亏她还巴巴给那几个人扔资源呢。 “这还姓顾？”苏如没忍住问出来：“这姓顾还有什么意思？” 连顾家老祖宗传下来的问决心都修不了了。 不。 不是不能修，只是和其他修问心决的人一样，不能靠着相同的血脉，再事半功倍而已。 无所谓的。 “没关系，问心决是顾家家宝，让他们都修问心决，血脉——”苏如咬牙说道：“血脉无所谓。” 她前世，无论爹、娘、哥哥、jiejie，还有那些旁支的兄弟姐妹，十分之九都是修问心决，剩下的十分之一，也是拿问心决打基础。 血脉摸不着看不着，她可以当作不知道。 “唉。” 顾添阳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颓然，苦笑道：“我是顾家九个血脉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修问心决的，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仙姬，问心决，顾家其他人修不了了。” “为什么？” 苏如有些愤怒。 她当初作为顾家一代领头天才，不负责任的跟林湛私奔，害得父亲失望至极，直接让下一代顾家女不许修炼，以嫁人生子为己任，遗祸百年。 重生后，重新光复顾家，是她心里仅次于向林湛复仇的一件大事。 而要光复顾家，怎么能不修炼顾家的问心决？ “我不知道仙姬为何愿意帮助我顾家，但想来，仙姬是对我顾家有所了解，对我顾家的问心决也有所了解吧？”顾添阳问道。 苏如点头。 看着面前的唯九的顾家血脉，既愧疚，又心虚，还有一种戚戚然。 顾添阳接着说道：“问心决的关键，在于四个字：叩问己心。” 叩问己心！ 苏如脸色瞬间惨白。 她今生修得不是问心决，竟然都忘了，问心决的关键在于四个字：叩问己心。 现如今的顾家，谁敢叩问己心？ “叩问己心有个前提条件，就是问心无愧，而如今的顾家，有谁是问心无愧？”顾添阳脸上露出羞惭之色，说道：“就连我，在悟道之后，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苏如知道，顾家那位写出《问心决》的老祖宗，是江湖游侠，无父无母，天生天养，靠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村子遭匪贼屠戮，那位老祖宗一人单挑百人，就是他问心无愧！ 而那些抽刀向弱者，杀戮无辜平民的匪贼都是不敢直视本心的卑怯懦弱之鼠辈！ 可现在呢？ 顾家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问心无愧？ 若说问心无愧，先看看身边母亲姐妹女儿的命运！ “顾裴然，是绝唱吧？”苏如只觉得嘴里发苦。 顾裴然是她的父亲，也是顾家最后一个小成期修士，之后的顾家，断层式废柴，出一个悟道期修士，都难得跟什么似的。 顾添阳回忆一会儿，沉吟道：“若说是绝唱，应该算在顾裴然先祖的小女儿头上，仙姬应该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她叫顾茹素，十八岁悟道。” “论起天赋，也只比现在的司雪仙姬稍逊一筹，是林仙师的妻子。” “可惜，她与林仙师结为道侣后，诞下一儿一女，彻底废了一身修为，后来带着儿女，为林仙师挡天劫而亡。” “她若是活着，我们顾家说不定能出一位大成期修士。” 顾添阳咂咂嘴，一脸惋惜。 苏如站在阴影处，隐去了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声音微颤：“可是她跟人私奔，导致顾家先祖定下顾家女子不许修炼的祖训，害惨了后面的顾家女儿。” “唉。” 顾添阳又是一声叹息，道：“何止害了顾家女子，其实也是害了顾家男子。” 父母骗宠，姐妹退让，顾家男子生下来赢在性别上，看似悠闲，然而任何一个修士都不是蜜罐里泡大的，再悠闲，也不过悠闲百年时光。 从那以后，顾家再没出过像样的修士，无论男女。 苏如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这一代还是这样？这两年我投进的资源，再建一个家族都够了。” 顾添阳看着她，神态平静，说道：“因为他们自己不愿，他们的父母不愿。” 家族是传承的。 传承好的，比如《问心决》，也传承不好的，比如规定女子不许修炼，全力供养兄弟儿子，男子在这种父母姐妹溺爱的环境，又根本不可能主动去吃苦。 顾添阳能修炼到悟道，还是因为他父母意外去世，加上他没有亲姐妹，加上他父母人缘特别差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加上他恰好被指派去看管书院，才无意中翻到了祖先留下的《问心决》，结果只修炼到悟道，就不敢、也没有能力再继续下去了。 这一系列的巧合才诞生一个他。 如果他生下来是女孩，他从小就得学习合欢技术。 如果他父母没意外去世，他必然娇纵，如果他有姐妹，那他必然会其他男子一样啃噬姐妹，如果他被人收养，顾家就算是养子的待遇也比亲生女儿要好，他又陷入被溺爱，变得娇纵的境遇…… 顾家出修士难，难就在难在一半人不许修，一半人不需要修。 “你下令把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苏如开口。 顾添阳没等她说完，便道：“不行，任何人都不得强行把孩子带离他们的亲生父母身边。” 这条本来是保护孩子的律法，反而成了顾家把一代代愚昧传下去的保护伞。 毕竟，谁能想到父母也会不爱孩子。 或者说，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只能优先保护那些爱孩子的父母。 “顾家，完了？”苏如看向顾添阳，期望获得反驳。 顾添阳凄然：“除非出现意外，不然不可能被打破。” 人心说强大也强大，敢以卵击石，敢与天争寿，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人心说孱弱也孱弱，不可能传承记忆，生下来就是个与小猫小狗无异的小婴儿，脑子里什么观念，心里什么想法，都靠父母灌输。 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还是一代更比一代弱，早就数百年前的因，就决定了今时今日的果。 那些推动今日因果的顾家老祖宗，都死了。 偏偏苏如成了一个异数，要眼睁睁看着，因为她，整个顾家被换血。 因为她，所有顾家女儿生下来就被标记为二等。 也是因为她，林湛不受天劫，而成为大成期修士。 顾家对不起女儿，但她对不起顾家。 一切因都由她没当好一个继承人开始，可这一切果又该怎么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