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左加明6林枫2
“国师良言，在下领受。”林枫平静地应道，然而随即便话锋一转：“但我并不在意世人如何思虑此事。 “我之所求，只为让世人看到：悖逆之罪，必有诛伐；忘恩负义，天理不容！任他如何强横，世间也总有不畏强权、不惜己身之人会站出来维护公理正义——此乃天道！ “此事虽非定要由我林枫在此时此刻来做，然我身为宗室，又是现今唯一有能力诛讨悖逆之人，于此国破家亡、纲常败坏之际，断无按兵不动坐视观望，伺机为己谋求私利的道理。若是连我都如此作为，那说什么天理公道，岂不成了一句笑话？帝国覆没，我若不能复国便当战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图谋大业、翻云覆雨这种事情，别人可以做，我林枫不能做！” “故国师大人调停之议，请恕在下不能领受。”林枫仍是不肯退让半步。 左加明静静地凝视他：“有生有死，一切存在的都将毁灭，日月星辰也有熄灭的那天，何况是人世间的国家呢？天理运行，生死循环，帝国的覆灭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将军高才，为何连这点都看不透呢？” 林枫 对于左加明，林枫是发自内心地敬重的。即使他前来相劝之事与自己的意志相悖，即使他身为光明帝国的国师却直言不讳地在他这个林氏皇族面前说出“帝国的覆灭此乃天意”这种话来，林枫也始终以虚心接纳的态度恭谨地聆听，绝无半点不耐不悦。他明白左加明出面调停这场战争是出于好意，这对自己来说简直可谓绝境逢生；对于光明帝国，他也知道其内部已是千疮百孔、腐朽不堪，若是时运安稳，皇朝或许还能再支撑个百十年，而一旦出现不安定因素，倾覆也不过就在瞬息之间——正如同现在这样。 林枫不是那种自视甚高却胸中无数的绣花枕头宗室。他虽只专长于军事，并不精通政务，却也是有眼睛的，他能看得到国家内部的情况恶劣到了什么程度。这已经足够让他明白，光明帝国的腐坏已然深入骨髓，看不到恢复健康的希望，找不出治愈病根的办法——至少他是费尽心思也找不出来，而这么些年来，他也未曾见过有真正治国良策的人。这样的国家，覆灭的结局已是注定，不过就是个或迟或早的问题。若想逃过此劫，只能奢求出现奇迹。 一切情况都表明，左加明说的是事实：天理运行，生死循环，帝国的覆灭乃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林枫从未想过能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且不说如今的情况不是大厦将倾而直接是大厦崩塌，根本无从扶起，就算他扶得起来，可又有谁能来支撑住这已然梁柱朽烂的大厦呢？ 他不是不能接受英雄末路——林氏祖先筚路蓝缕，在魔族的侵袭滋扰与人类各部落的冲突混战中建立起光明帝国，立国至今已有五百年，后世任何一个国家朝代，在史书上都不能不为光明帝国重重地记上一笔：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国祚长达五百年，其间英杰辈出，抗击魔族，平定天下，维护了人类世界的和平安宁，使人类的经济、文化、科技得以稳定迅速地发展，为后世人类国家的强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林氏金堇花皇朝即便覆灭于今日，其伟大与荣耀也将永载史册，这已经足够了。 他无法接受的是，英雄末路，然而却不是死在战场之上，死于敌人之手，甚至连死在宫闱之间都不是，其结局竟然是被一群小人的卑劣无耻给害死！旧主尚且尸骨未寒，这群小人就连块遮羞布都不扯便一拥而上，欺凌孤寡、侮辱旧主、瓜分地盘、抢夺利益……比对抗外敌积极百倍！就是这样，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的行为正当合理——如此跋扈恣睢横行无忌，当世人都是瞎子吗？当这个天下真就是已经可以任由你们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了吗？！ 大行皇帝御驾亲征，出兵远东，帝国东南镇守使紫川云从嘉山前往瓦伦坐镇，在后方调度支持。虽然瓦伦与前线相隔有数日的路程，可战报却从未断过，他紫川云身为一代名将，难道不能从中判断出是否应该派兵增援？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东南镇守使！ 他这分明就是因为与元帅鲁单言不和，有意拖延掣肘，想要寻机邀功，只不过他过于托大，将时间拿捏得太狠，结果…… 最早传回的兵败信息中只说皇帝与元帅失踪，并未有确切的死讯。紫川云若是亡羊补牢，马上出兵远东搜寻救援，未尝没有救回陛下的可能。可他却连做个样子都懒得做，在得到蓝河会战兵败的消息后，立刻就封锁了瓦伦关，美其名曰是为抵御魔族进犯，实际上却是彻底断绝了陛下生还的希望！而后此獠又率先宣布独立，竟把嘉山更名为“帝都”——虽未直接称孤道寡，可其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若非久怀异志，岂敢如此行事？ 大行皇帝说是阵亡于乱军之中，却实乃是死于紫川云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