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光阴h - 耽美小说 - 升官发财在宋朝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了好几日,陆辞终于在舱室里躺不下去了,索性多去甲板上看看沿河景致,再寻人聊聊天。

    这条商船上的客人虽是自密州港登船的居多,但大多来自天南地北,也并非全前往苏州的,而不乏中途下船者。

    陆辞的运气显然不错。被他选中的聊天对象,不但年纪与他相仿,还刚巧跟他目的地相同。

    怪的是,今日晴方正好,他瞧着却是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模样。

    陆辞心念一动,言辞中略施手段,就将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给套了出来。

    这人姓李,名辛,苏州人士,祖父李诚曾在苏州城里担任一名不大不小的吏员,又因祖上经商多年甚富,索性就在当地购置了一处田产,后修成庄园,大大小小的佃户加起来也有二十多户。

    这样的家境,按理说是十分美满富足的。

    无奈好景不长,一日城里发起了大水,李诚因抢救公家财物不及时,就被勒令赔偿五千贯之巨。

    他纵有些积蓄,又怎么一口气拿得出来?

    李诚面对这无妄之灾,只有将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还剩下四千贯的欠债,他不愿卖了家里的庄园,就不得不欠下国债了。

    欠下国债还不算什么,只要不再连续遇到天灾人祸,单靠从佃户那收回的租子,李诚用个十几年,也能还清。

    偏偏李诚运气极其不好,第二年就遇上了太|祖皇帝重惩拿了国库的拨款、却未依照约定购买征战需要的箭杆的火气。

    按照官家新颁布的敕令,但凡是欠了国债的,田产都得被没收了。

    李诚连变卖庄园都没来得及,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这能估产个一万五千贯的庄园,就此被充了公。

    他一气之下大病不起,不久之后,也就与世长辞了。

    陆辞听到这,不禁蹙了蹙眉:“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冤案。时隔多年,如今想平反昭雪,怕是难有对症,并不困难。可当时怎就不曾想过上诉?”

    涉及的钱财数量如此之巨,又的的确确是蒙受了冤屈,要能狠心闹大,不一定保不住庄园。

    “当时官家因那些胆大包天之人欺上瞒下之举而盛怒,州县怕触霉头还来不及,又有谁会为我翁翁一小吏出头?”

    李辛苦笑道:“我亦不愿在新友前愁眉苦脸,讨人嫌恶,可不瞒陆郎说,我娘娘如今病体沉疴,心心念念的就是买回那座庄园。我现将家财尽数带出,虽依然无甚希望,也只有一试了。”

    他未明说的原因还有一点,那便是在一干庸庸碌碌的小吏中,家境如此富庶的李诚显然被人暗中嫉恨着。

    莫说替他祖父出头了,怕是见人倒霉,忙着落井下石呢。

    陆辞若有所思:“你确定官府已在‘要闹处’张榜公告招标了?”

    “我虽未亲眼得见,却是故友专程通知我的,十分可靠。”李辛点了点头,叹气道:“只是我还从他处听说,今年所设的标底为两万贯,较上回还多了五千贯。”

    一回比一回多,他又如何买得回来?

    这还仅仅是个起标价!

    李辛心里愁苦至极。

    这回他身负重望,带上家中所有钱财来,途中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生怕遭遇盗匪,或是不慎遗失。

    可他极为清楚的是,这一趟多半也跟前几年那回的招标一样,自己是注定白跑了——他所有的,不过六千多贯,于常人而言是一笔巨款,可对买下偌大庄园却毫无作用,可怜得连半数都不够。

    陆辞默然片刻,忽问道:“上回的买扑,是实封投状还是明状添钱?”

    李辛答:“是明状添钱。这回就换作实封投状了,唉!”

    “又怎会无人竞价呢?”陆辞故作疑惑地再问:“难道孙、秦、张家也都未至?”

    被充公的庄园拍卖不出去,官府却还老神在在,并不着急,对此陆辞倒不感到讶异。

    毕竟宋时的州县根本没有实际上的长官,即县令和刺史,而只有知县和知州。

    知事,仅作主持。

    这么一来,官员们对地方的归属感也好,自身职务的责任感也好,都少得可怜。他们会对积压的陈务视而不见,对不利处兴趣缺缺,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回李家庄园会被重新翻出来拍卖,还是托了有新官来上任的福。

    李辛回想片刻后,如实答道:“孙家有派人在,倒未见秦、张姓之人出现。”

    因此事对他而言关乎重大,那日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几乎都记得一清二楚。

    陆辞颔首。

    没有姓张和秦的在场,那才是正常的。

    因为秦和张两姓,完全就是不了解苏州情况的陆辞信口胡诌的两姓氏。

    李辛心里煎熬,谈兴自然不重,陆辞不欲强拉他说话,便在套出最重要的信息后,就暂且客气作别了。

    等回舱室后,陆辞就忙起来了。

    他专心写写画画,不再受朱说的半点影响。

    倒是刚搁了笔,沉浸在思想放空的奇妙状态中的朱说,忍不住盯着他瞧了。

    朱说心思细腻,陆辞甫一进门,他就敏锐地察觉出对方只独自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回来后的心情,却好似十分不错。

    他踌躇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只口吻中带了点连他都一无所觉的淡淡酸气:“陆兄方才可是遇着什么人了?”

    “不错。”陆辞心情颇好地应道:“方才有幸结识了一位原居苏州城的李郎君,知晓了一桩趣事。可惜朱弟当时不在,不过,一会儿用过午膳,朱弟若还有兴趣,我愿为你们引荐一二。”

    朱说闷闷地“哦”了一声。

    他还想追问几句,看到底是聊了什么,才让陆辞心情这般愉快。

    但话都到了嘴边,他又恐此举太过失礼,怕是容易引来陆辞不快,便在纠结一阵后,还是默默地放弃了。

    陆辞对朱说的小小别扭,自是一无所知。

    他这会儿的全副心神,都摆在蒙冤被没收田产、如今只有眼睁睁看着庄园被拍卖的李辛一家的遭遇上了。

    且非仅仅出自对霉运连连的李诚或是萍水相逢的李辛的同情,而是管中窥豹,察觉出了孙家要写信召他们回来的用意。

    陆辞对苏州情况并不了解,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外祖孙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颇有资产。

    会对曾被李辛家拥有的大庄园心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头回拍卖时,是以一万五千贯为标底的。一万五千贯是官府对那田庄的估价,正因估得准确,才才怎么都不算便宜。

    当时孙家虽勉强出得起,却还想观望一二。毕竟按照常理推断,要是第一次没能卖出去,官府多会酌情降价。

    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能捡个漏了。

    不料跟孙家财力相差无几的那几户人家,同样也抱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