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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陆辞脑袋上敲:“单凭祸害遗千年这点,你的确就不会死在去往岭南的路上!” 朱说安安静静地听着。 起初他是信了柳兄的话,认为陆兄极有可能是为叫友人们莫为他担心伤感,才日日装出乐观从容,对外派为官充满期待的模样来。 如今…… 朱说看看柳七,又看看陆辞,不禁笑了。 素来最为喜爱美食的陆兄,恐怕是真的对能让他亲历各地品尝佳肴的贬谪之难,充满了期待吧。 陆辞与友人们具未想到的是,因赵恒忽然冲刘娥大犯的疑心病,以及太子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击,朝中所爆发的这场拉锯战,居然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来得漫长。 直到天禧五年五月,才以刘娥被收去皇后印鉴、遭幽闭宫中、李婉仪被册封宸妃、赵允初被送归八大王府、太子去除监国职权、寇准被贬至枢密副使、丁谓被贬至末辅、次辅空置为结果,彻底落下帷幕。 乍一看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但不论是官家、赵祯一派、还是王钦若和丁谓一党,心里都感到如释重负,甚至称得上是满意了。 官家固然厌恨刘娥将他耍弄,也因此不再顾念多年来的夫妻之情,但废后到底是件惊天动地、动摇福祉的大事,在尊神拜佛、国家气运方面,从来是慎之又慎的赵恒,自然不愿冒这风险。 横竖已将人幽闭于宫中,主持中馈的印鉴也被收回,她今后既不能在自己前头碍眼,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那留她个空头衔和一条性命,亦是无妨。 赵恒的顾虑还在于,尽管刘娥的真实罪名一抖落,废后的阻碍将大为减少,但他被妇人愚弄多载的丑事也将为世人皆知,于他颜面声誉岂不有大损? 如此得不偿失,还不如咽下这口恶气,将她打回原形便罢。 而对赵祯而言,能为生母恢复名誉,今后能光明正大地前去宫中为她请安,唤声jiejie,而非疏远的‘李婉仪’,就已是被迫生隔多年的母子的最大慰藉了。 本以为此生都注定无法与郎君相认的李宸妃,对自己位分的晋升毫不在意,仅对能见到亲生骨rou而感到欣喜若狂。 当她忘情地紧抱住第一次来向她请安的赵祯时,已是泪流满面,又因过于欢喜而语无伦次,始终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被收回监国职事,赵祯虽难免感到惋惜,却也能坦然接受。 且在李迪和寇准判断下,自从察觉出刘娥‘爱妻’的背叛后、就有一蹶不振之事的赵恒,怕是不久后就要故态重萌,再回三天两头抱病不朝的架势了。 若是那样,太子头上不过少了个正经被委任的监国职事,但所履行的职责,仍是代父监国,与之前并无二样。 被贬作枢密副使的寇准,反应可谓出乎所有人的平淡冷静。 在得知这一‘报复’的时候,他面上竟连丝毫不羁不驯都无,仅是心平气和地俯身下拜,就堪称欣然地接受了这一新任命。 他甚至还有心情冲为敌已久的丁谓揶揄一句:“可惜公身形矮瘦了些,不然这换下来的官袍还算新,转至公手,或可省下一笔置装的花费。” 丁谓狐疑地睨他一眼,并未搭腔。 丁谓对官家近来的频频针对心知肚明,自然猜出,刘娥的突然遭难,恐怕与他身上的变故事出同因。 于是愈发谨小慎微,尽可能地减少自身的存在感,以免撞刀锋上。 而他的罪责,也的的确确被与赵恒关系更为亲密的刘娥给分去了大半,加上寇准的上蹿下跳、赵祯的忽然硬气,皆打了赵恒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这场风波过后,他幸运地只从次辅降至末辅,就未再受牵扯了。 最感到遗憾的,显然是王钦若一派——他因始终看不透局势,不敢下重子,连不知是否清醒的陛下也不敢似以前那样一昧紧跟了,就怕好处捞不着,到头来落得陆辞那下场。 等他看透后,要想下手,却已晚了。 王钦若虽对失之交臂的次辅之位心痛万分,却也有可聊以慰藉的地方:他虽没捞着额外的好处,却也没遭受任何损失,反倒是他的老对手们都倒霉降级,叫完好无损的他看了出好戏。 作为始作俑者的陆辞,则被这场轰轰烈烈、将朝中大员悉数卷入的大风波抢去了大半风头,唯有官家和太子一派还清楚地记得他。 而在赵祯主动退了一步,自请辞去监国职事时,所求的头一件事,就是恳请让陆辞早些回归知制诰的职务。 如此冒犯自己的陆辞,竟要被太子护着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如何可能叫赵恒甘心? 不过赵祯提出这点时,也已在寇准李迪等人的规劝下,清楚不可能达成,仅是方便做讨价还价罢了。 在赵祯的执意坚持下,陆辞秘书省监的从三品官本位到底是被保留了,但职事却从知制诰变成了秦州知州,且当月就得出发。 得知这个新任命后,众人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对陆辞怀抱的情感,就从嫉妒和羡慕,瞬间变成充斥着微妙的同情和怜悯了。 秦州那是什么地方? 位于大宋西北,正拒西夏,民风彪悍、战事频繁,荒凉贫瘠的军事边陲! 尽管西夏自李继迁死后,表现还算老实,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好去处。 与它相比,连陆辞之前所知的、那因贫瘠而不起眼的小小汾州,都能被勉强称作一片福地了。 而要将陆辞打发去那不毛之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对陆辞无比喜爱,屡屡破格擢升的赵恒本人。 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这陆三元无疑是自掘坟墓,要倒大霉了——任谁都清楚,被陛下以这样的方式惦记着,真真是一辈子晋升无望了。 而在略知实情的人眼中,则对陆辞充满惋惜和敬佩。 哪怕只知晓了只言片语,但从赵恒那激烈的反应来看,不难推断出大概来。 在他们选择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时候,这样一位铮铮傲骨,不贪慕权势、不在意功名,敢于直言规谏的青年才俊、国家栋梁,却因损了陛下颜面,而被发配至军事边州…… 实在该令世间无所作为的士人,感到羞愧耻辱了。 赵祯仍想为陆辞争取留京,但赵恒却是心如磐石,不论赵祯如何说,都绝不肯让陆辞再留在京里碍他的眼了,定要远远地打发出去才罢休。 “没想到我与诸位煞费苦心,仍没能保住陆秘书监。” 赵祯在最后一次争取失败后,心知事成定局,竭力保持面色如常地回到东宫,等在殿室中召见李迪、寇准二人时,才放纵自己露出沮丧之色:“爹爹心意已决,我无论作何劝说,亦动摇不了他。” 小夫子若非为他奋身直言,又如何会激怒爹爹? 而他明知是爹爹的过错,在如愿护住生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