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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东大学是上海滩上数一数二的高级学府,能够在这里面有一席之地的人多数都有点本事,尤其像顾家旻和叶雨文这样的寒门子弟更是得有过人之处。 大学里的风景还是很惬意的,去年新栽了两排法国梧桐,今年已经如伞盖一样把整条街都染绿了。 “社团还要开会吗?”说话的女生穿着霁色的短袄,一排水蓝色的核桃纽盘扣斜在一侧,留着时新的齐耳短发,时不时垂下几根也很快被拨到耳朵后面去。 “今晚还不晓得呢,社长还没有定下来嘞。”回话的男生外面套着黑缎立领的小制服,头上戴着一顶小檐帽。 “嗳,我看你就蛮好的。”女孩报了本书在胸前,又捂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黑眼珠提溜转。 男孩客套地摆了摆手,“我不行的。” 男学生和女学生说话声音不小,恰好落在沈子焉和李同文的耳朵里。 “小同学。”沈子焉喊住他们两个人,“我们两个是新来这里教书的,对学校环境不太熟,但想去校长室,你们能带带我们嘛?” 他们今天来这里没有提前和学校打过招呼,来的路上特意到司令部绕了一趟,换了文人墨客最爱穿的长衫。李同文穿的是烟栗色的,衣摆上绣着富贵花暗纹,一排横纽,配了块银白色的梅花怀表。沈子焉穿了件松绿色兰花暗纹的。长衫套在身上,手背在身后,像翩翩出尘九天仙君,怪不得民间有说只有穿长衫的才能踱进饭店的包厢,悠哉悠哉地慢慢品菜。 两个学生上下打量他们,看起来是蛮像读书人的,就是不说话的那个看起来好像有点遮不住的戾气。学生们都是古道热肠、天真浪漫的性子。心下觉得但凡能走在这片开放、包容浇灌的土地上走的人能是什么坏人吗,想也不想地热情答应了下来。 “先生,还没问过您姓什么呢?”女孩问 “哦,我姓沈,教国文。” “那……那位先生呢?”男孩问。 “姓李,化学。” 还是个搞科学的,李先生薄唇紧抿,有点教工科的严谨样子。眉心总好像有扶不平的皱褶,都说工科难得很,这应该是经常日夜思考留下来的。两个学生想着对这位李科学家更添了一份敬畏。 “小同学,刚刚不小心听到你们在说社团的事情,我想想问问你们说的是什么社团呀?” “先生,是我们学校的爱国社团。” 爱国社团?沈子焉不经意地掐了李同文手背一把示意他,李同文也偷偷地回掐他表示自己知道了。 “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少年强则国强。如今国土危亡在即,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 李同文看沈子焉说得老神在在,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抑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两个学生闻声,都转过头盯着他,还以为他是在嘲笑他们,眼里一团火,像是要烧了他。 沈子焉见势不好,赶紧打圆场,“你不准笑,我说话的样子很好笑吗?”又转头对两个学生说:“你们别理他,他老喜欢嘲笑我说话的时候喜欢晃脑袋。” 两个学生回想起刚刚他说话时好像是晃着脑袋,是有点像个刚跟着老夫子念诗的黄口小儿,忍不住也捂嘴一笑。却隐隐感觉李先生好像一直盯着他们看,阴森森的,难不成还只许他笑不准别人笑了? “小同学,不过你们这爱国社团这么有意义,怎么会没有社长呢?” 沈子焉长得有欺骗性,说话更有欺骗性。两个学生早就被他蒙得不知所云,女学生扒着他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死了。” “啊。”沈子焉一双桃花眼瞪得滋溜圆,心惊胆战地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人,才挡着嘴压低声音问他们,“怎么这样可怜啊?” 女学生觉得沈先第一反应先是关心学生实在是个好先生,感动地拉着沈子焉的手,“社长那天和我们本来是要去彩排一个爱国舞台剧的,好不容易朱校长给批了场地。他突然说要去吴淞码头见个人,后来就失联了,上了报我们才知道社长死了。副社长像是丢了魂,一整天都喃喃地说是上头派人杀的。我们几个看不下去了,找了个小记者拉着横幅上警察局讨说法。副社长不要命地闹,警察局门口的石狮子都被他砸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里人死了呢。正巧有个肥头大耳的大胖子回来,看着自己的石狮子被砸坏了,一枪蹦了副社长,叫人把尸体抬进去。我们几个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血花四溅,吓了好大一跳,连着几个晚上都在做噩梦。” 好一个王秋生还说是下属打的,还说什么听不得有人污蔑李同文,全是放屁,就知道这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沈子焉收回心中怒意,表面上还端了张人畜无害的好皮囊。 “见人?他有说过见谁嘛?” “这个我们都不知道,这种活动不和我们细说。” “那你们副社长又怎么知道是上头派人杀的?” “大概是因为上次的游行吧……闹挺大的。” 沈子焉有点印象了,这个月三号的时候的确是有学生在闹市区游行,同文还派了好几队的警卫员去镇压,是闹得挺大的。 “那他有说是上头哪位的旨意嘛?” 女学生招招手,示意他再俯下来点,要在他耳旁说话。李同文看着他们这样就恼火,亲昵得脸贴着脸,嘴都快亲一块了,还要再近点? 沈子焉刚要靠过去,就被李同文轻咳着蛮横地揽着肩头,他不敢瞪沈子焉,就瞪着女学生说,“上头哪位的旨意都不是。” 女学生被瞪得莫名其妙,觉得这李先生真奇怪,护着沈先生像护犊子一样,说话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敬语也忘了用,“你怎么知道呀?” “当官的早就对你们这些掀不起多少风浪的事见怪不怪了,不至于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这是两个学生第一次听李同文说那么长的话,像是藏在冰窖里的刀子,冷上加冷。 “不对,上次还有工人们罢工和我们一块的。”男学生像是不服气被李同文看低了,急于辩驳。 他们两个人松了口气,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至少现在的方向是对的,这三件事绝对不是独立发生的。说着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校长室门口,沈子焉向两个学生道了声谢。 校长室一扇破旧木门上还泼洒了黄漆,仔细一看原来是就旧得泛黄了。沈子焉轻敲门扉,走了进去,惠东大学的朱校长正坐在几案前写书法,桌上还放了几张还没有来得及翻阅过的报纸。 “朱老先生的字还是落笔如云烟,词中景都好似跃然于纸上啊。” “沈副官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啊。”朱老先生抬起头发现李同文居然也在,“李将军今天怎么也来寒舍做客?” 朱老先生的办公室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