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时彩虹（15）

    作为队长，赤司的决断力和行动力在组织篮球队前往神奈川合宿特训这件事情上得到了相当完美的体现，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安排妥当了所有事宜，而且事前没有对弟弟走漏半点风声。

    正是如此，当越前第二天下午随队沿湘南海岸进行跑步训练，在距离住宿的旅馆不到一公里的另一所民宿门口遇上赤司时，他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完全想不通早上才亲自送自己上车的兄长怎么会下午就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怔怔的看了赤司许久之后，他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赤司在跟踪自己，顿时有点不高兴。

    赤司当然是有备而来的，见弟弟不高兴了，他上前主动跟微蹙着眉注视自己的手冢打了个招呼，淡淡笑道：“真巧，在这里遇上了。我早上送了龙马之后就收到教练的通知，说要组织我们篮球队进行合宿，连住处都安排好了，没想到就在你们附近。”

    真的是这样吗？这个疑问不仅越前有，连手冢都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清冷的黑眸里泛起一丝浅浅的怀疑。回头看看自家小支柱写满茫然的小脸，手冢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和赤司握了握手，道：“那就预祝我们这次合宿都能取得成果吧，我们先走了。”

    “好，再见。”挥手道别，转头看见弟弟还歪着小脑袋满是疑惑的注视着自己，赤司勾唇一笑，上前摸了摸软软的墨发，柔声道：“好好训练吧。”

    “越前，有这么一个关心你的哥哥，真幸福啊。”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见赤司仍站在路边看着这边，不二冰蓝色的眼里流露出一抹看穿一切的浅笑，对跑在身边的越前轻声笑道。不仅是关心，根本已经到了防备所有人的地步，这不像是一个兄长该做的事情吧，尤其是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里偶尔闪过的霸道，当他没注意到吗？

    完全听不懂不二话中有话，越前模糊的低应了一声，埋头加快了速度，就像要让海风把心中对赤司的怀疑通通吹散一般。他一点都不想怀疑赤司，退一步说，就算赤司是跟着自己来的，不也是关心自己吗？一想到这个，他心情变得好点了，用力甩了甩头跑到队伍最前面，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跑完步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越前在网球部学长们的吵吵闹闹里洗完澡，吃过一顿美味的晚餐，才准备回房休息就收到赤司来找自己的消息。有点困惑的眨眨眼，在手冢和不二若有所思的目光里快步跑到旅馆门口，看着站在门口对自己微笑的赤司，他问：“哥哥找我有事吗？”

    “训练结束了吧？”最关心的还是弟弟的正事，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赤司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龙马陪我散散步怎么样？难得来了海边，不去逛逛稍微有点可惜呢。”

    抬头看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越前很想说“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可逛的”，但看着含笑的赤红眼眸，他觉得自己无法拒绝兄长的邀请，只得乖乖被赤司牵着，穿过公路一直走到海边的沙滩上。

    “今天的训练怎么样？累吗？”示意越前像自己一样脱了鞋踩上柔软的沙滩，赤司慢慢朝前走着，语气温和得完全听不出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甚至在弟弟回答之前还主动提起自己这边的训练情况：“我们今天刚到，只进行了适应性的训练，从明天开始会加大练习量，龙马觉得在沙滩上打篮球怎么样？”

    听着赤司侃侃而谈，越前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有错，脸上浮起微微的热度。毕竟，怀疑一直疼爱照顾自己的兄长是不对的。想到这里，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了，道：“还好，明天开始我要负重跑了，部长说这是增强体力的好办法。”略微顿了顿，他继续道：“沙滩篮球？篮球在沙滩上怎么跳得起来？”

    “就是因为在沙滩上无法运球，所以才是训练传球的好机会啊，龙马不是说之前的比赛里他们每个人都太独立了看不出合作吗，我就是要训练这个。”见弟弟已经可以正常的跟自己对话，赤司知道他心中的疑惑没有了，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已经走到海边了，海水带来的凉意让越前舒适的眯了眯眼，看着走在身边的赤司突然起了坏心眼。慢慢蹲下身装着去捡东西，他抓了一把湿漉漉的沙子在掌心，借着靠近赤司的机会伸手抹在俊秀的面孔，然后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挑衅道：“不服气就来啊，坏哥哥！”

    对赤司来说，越前在自己身边一向都乖巧安静的，偶尔发脾气也是很快就过去了，他虽然满意却总觉得有点隐隐的不足，更希望弟弟能够像在球场上那么骄傲飞扬。所以，当越前干了坏事转身就跑之后，他笑了，连脸上的沙子都不急着去拍，抬脚去追那只慌乱逃窜中的小猫，故意用恼怒的语气道：“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

    训练了一天，越前跑了一阵便没力气了，被赤司追上后一把锁在怀中不得动弹。不服气的撇撇嘴，他扭过头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向还沾满沙子的脸，强忍着笑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说我该怎么样？”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赤司瞄了瞄盈满笑意的猫眼，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去戳弟弟纤细的腰，凑到他耳畔阴惻惻的问：“说，还使坏吗？”

    天生怕痒，只被赤司戳了这么一下，越前就已经受不了了，惊叫着想要闪躲。可他被赤司紧紧抱着，怎么也躲不开去，又笑又喘间脚下一软，如果不是赤司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就滚到水里去了。而赤司也受了他的波及，两人倒在沙滩上翻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趴在赤司身上平復了呼吸，抬头看到一张脏乎乎的俊脸，越前皱了皱眉，问：“有纸巾吗？”

    “在裤兜里，自己拿。”抱着弟弟的感觉很好，赤司暂时不打算起身，静静注视着笑得有点湿润的猫眼，忍不住伸手去轻抚微挑的眼角。

    有点费力的从赤司的裤兜里掏出湿纸巾，越前抽了一张替他慢慢擦拭着脸上的污渍，直到全部擦乾净了才满意的翻身坐到一边，不满的嘟噥道：“好过分……”不过就是涂了点沙子嘛，居然用呵痒这么幼稚的手段，真是坏哥哥！

    “自己先使坏的还怪别人，你这个坏弟弟。”抬手替越前拍了拍头发上的沙粒，顺带着拧了拧也乾净不到哪里去的脸颊，勾唇轻笑道：“原来你这么怕痒，真像只小猫一样。”

    “我才不是猫呢，少胡说。”被赤司亲昵的语气弄得有点不自在，越前把脸往旁边一转，恰好看到刚才打闹中被赤司仍在一边的塑料口袋，忍不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拿出来看看。”轻轻环住弟弟的腰，赤司望着被他掏出来的东西，放柔了嗓音道：“夏天到了海边，不玩玩烟花说不过去吧，龙马陪我玩玩好吗？”

    绝没想到赤司会带了烟花出来，又想起那天在花火大会上看到的美丽景色，越前顿时来了兴致，抽出两根仙女棒递了一根给赤司，兴奋的催促道：“快，快点起来。”

    仙女棒点着了，绽放出金色的火光，映亮了越前精緻的面孔，也映得漂亮的猫眸漾开璀璨的光芒。除了海浪声和烟花燃烧时轻微的声音，四周一片安静，赤司久久注视着弟弟的笑靨，赤红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疼溺宠爱。

    他想起了前不久从家里翻找出来的小时候的相册，想起相册中出现的小孩，明白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时心中莫名的亲切到底从何而来。原来，他们真的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已经记不得了，但他很确定自己从今以后的生活里，都想有弟弟的陪伴，甚至，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弟弟这么简单了。

    带来的烟花被一根一根点着，又一根一根燃尽，很快便没有了。伸手拉起意犹未尽的弟弟，赤司满足的呼出一口气，眯眼望着黑沉沉的大海轻声叹道：“好久，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快乐的玩过了。”回头看向正仰望自己的猫眼，他发自肺腑的哑声笑道：“谢谢你，龙马。”因为有你，我才度过了这么快乐的一段时间。

    静静看着赤司，越前突然觉得这张总是充满自信的脸上带着一种寂寞，胸口泛起微微的疼。他是知道的，赤司的压力一直很大，不仅来自学业，更多来自于他们的父亲，可赤司也只比他大两岁，高一个年级而已。不自觉的伸出手轻轻抱住赤司的腰，他小声道：“下次，下次还想玩的话，我会陪你的，哥哥。”

    “你要一直陪着我，龙马。”低头看入写满怜惜的猫眸，赤司感觉到来自心脏的强烈悸动，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将唇轻轻印在弟弟的眉宇间，停留了片刻才抬起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愕然瞪大双眼，越前手足无措的按住被赤司亲吻过的地方，只觉得那里像火烧一样灼热，幷且这份灼热还有向脸上扩散的趋势。朝后退开几步，他扭头躲开仍温柔注视自己的赤瞳，轻颤着嗓音嚅囁道：“该回去了。”

    “是呀，该回去了，一身都是沙子要好好洗洗。”幷不急着去逼迫弟弟对自己做出什么承诺，赤司很清楚身份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尤其是这只猫儿太小，保守害羞，性子又倔强，只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的去改变才行。上前牵起弟弟的手，他道：“这时候回去用浴室会吵到别人，还是去我那边吧，明天一早回去就行了。”

    想想也对，经过一天的训练，学长们恐怕已经睡了，还是不要打扰到别人比较好，越前默默点点头，垂眼跟在赤司身后朝不远处帝光篮球队住宿的旅馆走去。因为一直低着头，他没有发现赤司在行走的同时朝旁边某一处地方看了看，唇角带着一抹冷淡夹杂着得意的浅笑。而在赤司看过去的那个地方，正有一个人站在黑暗里，深色的衣物不那么容易被发现，更像一抹幽灵。

    这个人，就是绿间。他见晚饭后赤司撇了众人出来，便一路小心的跟随着，一直跟到了这里，也看到了兄弟俩互动的全部。绿间幷不认为自己有跟踪或者窥探他人的癖好，只是觉得跟着赤司或许能找机会装出不期而遇的样子，然后和越前搭上几句话，仅此而已。

    站在黑暗里目送这对兄弟离开，绿间眉心紧拧的结久久不曾淡去，左手的幸运物被他捏得咯咯作响，心里却幷不那么意外。他早就看出赤司对越前有着兄弟以外的心思，现在不过是确定了而已。可随着想法被确认，他也感到无比头疼，因为赤司征十郎太难对付了，他必须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有胜算。

    是的，他绿间真太郎决定加入这场战争，与他最不愿意敌对的赤司为敌，因为那个叫越前龙马的小孩让他此生第一次尝到了心动是什么样的滋味。他的对手很强，但他幷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