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雨忽至（6）

    自从那一夜的争执发生过后，越前和赤司之间的关係降到了冰点，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形同陌路。

    可再怎么无视甚至是痛恨现在人格所支配的赤司，越前心里是清楚的，也许那个温柔对待他的兄长，是再不会出现了。天气渐渐转冷，每当越前望着在寒风中飘零的黄叶时，心中就会泛起一阵悲凉——他所思念的赤司征十郎，真的不在了。

    日子在岁月无声中继续向前推移，一转眼就到了白雪纷飞的十二月。如果不是那一天突然收到中岛打来的电话，越前恐怕还不知道那天就是赤司的生日。那时候，他正和黄瀨一起漫步在雪中，在为到底要不要庆祝自己十二月二十四日的生日而争论不休，所以当接完这个电话时，越前垂头默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对黄瀨道：“今天是哥哥的生日，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唉？”被越前问得微微一楞，黄瀨不解的抓了抓头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讨好般的道：“我看你一直没提，还以为你不想说这个啦，原来你是不知道啊。不好意思哦，小龙马，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告诉你了。”

    是啊，他的确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问起过。明白自己不应该怪责到黄瀨身上，越前微微皱了皱眉，小声道：“我没问过他。”略微顿了顿，他眼里露出一抹歉然望着黄瀨，“对不起，黄瀨学长，我要回去了，今天不能跟你去吃晚餐了。”

    虽然心中有那么点醋意，但黄瀨还是清楚，这时候阻止越前不可能也不理智，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随即爽朗的一笑，他伸手揉揉墨绿的发丝，道：“没关係，改天就行了，要我叫车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转身要走，低头看见黄瀨的围巾还绕在自己的颈上，越前摘下来踮着脚一圈圈替黄瀨围上，望着正温柔凝望自己的棕色眼眸，微红着脸道：“很冷的，你也早点回去吧。”

    匆匆赶回公寓，一推门就看见赤司独自坐在餐桌边面对满桌丰盛的菜色，碗筷还整整齐齐的摆着没有动过的迹象，越前不自觉皱了皱眉，低头默默走过去。将顺路买回来的礼物放在赤司手边，有些不自在的望着微微弯起的异色双瞳，他小声嚅囁道：“那个……生日快乐。”

    “你知道了？看来是中岛多事了。”拿起小小的礼物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赤司唇侧的笑意越发明显，低声问：“可以打开吗？”

    “那本来就是给你的，还用问吗？”粗声粗气的回了一句，越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先夹了一样赤司爱吃的放到对方碗里，然后把头一埋开始进餐。但看他的样子，更像是把美味的晚餐当成了敌人，不咬碎咽下决不罢休。

    好笑的看了一眼弟弟像跟晚餐有深仇大恨的模样，赤司低头拆了礼盒，看着里面黑色的护腕，唇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原以为弟弟是与自己彻底决裂了的，不主动出击也是担心自己把握不好那个度，反而让原本就僵化的关係走向更加不可控的范围。所以就算知道在这些日子里那几个人一直抓着机会与弟弟亲近，他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因为，无论是哪个人格，他要的都是堂堂正正的胜利，不屑于做一些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举动。不过，看今天的情形，一切还没他想像中那么糟，他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自己找上门来的机会。

    指尖在柔软的护腕上轻轻滑过，赤司站起身，在越前不解的注视下走到他身后，微弯下腰伸手环住细瘦的腰身。无视弟弟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直，甚至连握着筷子的手都开始颤抖，他微扬着唇凑到精緻的耳廓边，用比平时偏低的嗓音呢喃道：“和好吧。就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越前感到脸上一阵火热，死死咬着牙才没有习惯性的靠向赤司的怀抱。回头强迫自己用冰冷的目光瞪向微眯的凤眼，他怒道：“走开，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夺走我哥哥的人和好？别以为我回来给你过生日就是向你示好了，我只是给哥哥过生日，今天是他的生日！”

    “有区别吗？我就是赤司征十郎，你的哥哥啊，龙马。”眼底闪动着一丝微冷的笑意，不顾越前的抗拒，赤司抓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强迫他从嘴唇开始抚摸，直到眼角才停了下来。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盈满倔强的猫眼，他轻笑道：“唯一的区别就在这只眼睛上面，但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情，不过你可以。”

    “什么？”怔怔的看着赤司捏着自己的一根手指伸向橙红色的左眼，越前反射性的追问了一句，他实在不明白赤司到底要做什么。

    喉间溢出轻柔的低笑，赤司眼底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就在越前以为自己又被耍了羞恼的要将手缩回来的前一刻，他突然道：“挖掉它，这样你就不会总把注意力放在这隻眼上了。”

    明明是和记忆里一样温柔的语气，说出的却是如此残忍无情的话，激得越前浑身一颤，用力甩开赤司的手猛的站起来，背对着他颤抖的低吼：“你疯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怕，竟然要求别人挖掉自己的眼睛？他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根本不给越前逃开的机会，赤司再次从身后抱住剧烈颤抖的纤瘦身体，唇贴在他耳边淡淡的道：“你不是讨厌吗？只要是你讨厌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放过。但如果我说，是我的另一个人格主动和我互换的，你还要坚持讨厌现在的我吗？”

    “……你说谎！”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话，越前死命拉扯着环在腰间的手，怒不可遏的道：“我不想和你说话，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谎？”反手握住纤细的手指在掌心把玩，赤司唇角噙着冷冷的笑意，接着道：“以你为那个我会天真的认为你会看不出来吗？他既然知道，还是选择了这么做，理由就是我是为胜利而诞生的，只有现在的我才能保证绝对的胜利。”

    半点都不想再听赤司说下去，可是越前无力阻止声音不断鑽进耳中，也忍不住去想，如果赤司说的都是真的，那兄长是不是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感受？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傻傻的等待着那个温柔的兄长回来吗？突然就失去了继续与赤司对抗的想法，他无力的垂下双手，紧紧闭上双眼抵御灼热的泪意，哑声道：“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了……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关係……”反正他都已经被放弃了，他不想再搀和到这些事情里，真的太累了。

    “为什么没有关係？记忆不会因为人格的互换而消失，我记得我们之间所有的事，对我来说，你依然是我最珍爱的弟弟。”搂紧下滑的身体，赤司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把越前抱坐在腿上。望着紧闭的眼眸上渗出的些许泪光，他轻轻叹了口气，放柔嗓音道：“相信我，面对你，我从未变过。那天，真的是个意外。抱歉，龙马，不该那么对你的。”

    耳边回荡着熟悉温柔的声音，越前不由自主的睁开眼，怔怔望着柔和的异色双眸。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眼前的赤司，除了眸子的颜色不同之外，眼神和表情都和记忆里没有任何区别，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小声的喊道：“小征哥哥……”

    “哥哥一直都在的，龙马。”轻轻握住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送到唇边，赤司低头在戴着尾戒的小指上啄吻了一下，然后放在左胸。抬头望着动也不动注视自己一举一动的猫眸，他柔声笑道：“你知道那天晚上，父亲对我说了什么吗？”

    细緻的眉眼微蹙，感受着薄薄的衣物之下赤司心脏平稳有力的跳动，越前红着脸朝他飞快的看了一眼，习惯性的反问：“什么？”

    眯眼凝望涨得通红的小脸，赤司笑得越发温柔，另一隻手扣住因为紧张而蜷起的小手，十指交握。“父亲告诉我，我们俩，其实是有婚约的，就在我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定下来的。”话音微顿，他把越前往怀里一搂，遗憾的轻叹道：“如果父亲能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那天的事情发生。抱歉，龙马……”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是在害怕吧，害怕失去这个孩子，才会下意识做出想要占有的举动。他想要的胜利，不仅仅是在球场上，更是在弟弟这里。

    也许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太富有衝击力了，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怔楞的看着赤司。他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起过，对赤司所有的记忆都是从被收养以后开始的，怎么会从他一出生就已经和赤司有婚约了？赤司不是他的哥哥吗？可见赤司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更不像是开玩笑，他的脸慢慢涨红，心跳得飞快，甚至莫名感到一丝喜悦。

    “龙马要是不相信，可以回头去问问父亲就知道了。”从弟弟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一时间无法接受，但幷没有抗拒，赤司决定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他要的不是用婚约来作为改变彼此关係的筹码，他要的是弟弟心甘情愿投入自己怀抱的那天，所以不着急，该慢慢来的，还是要慢慢来。他相信只要他赤司征十郎想做的，没什么是做不到的，他对自己和未来充满了信心。

    凑过去轻吻了一下微张的嘴唇，赤司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吧。再过四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是你来赤司家后的第一个生日，你想怎么过？”

    如果继续把心思放在婚约的问题上，越前觉得自己可能会脸红心跳到死，所以对赤司适时的转移话题感到无比感激。竭力无视脸上的热度，他小声道：“随便怎么过都可以……但是……可以和黄瀨学长他们一起过吗？”这一刻，越前想到黄瀨等人不止一次的提到要给自己过生日，也希望借这个机会让篮球队的几个人重修旧好。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相信团队合作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

    听了越前的话，赤司微微皱眉，眼底飞闪过一抹冷光又被他完美的掩饰过去了。将手臂收紧一些让弟弟更亲密的依偎在自己怀中，轻吻着热度偏高的脸颊，他低笑道：“好啊，那就按龙马说的，叫上黄瀨他们吧。”这个时候，任何反对都是不明智的，只是破坏他们刚刚修復了一些，还很薄弱的关係。不着急，那几个人，他终归收拾的，但不急于这一时。违逆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