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堕（一）

    赎罪日。

    每年的这一天，所有的居民都要停工禁食，洁净自己的身体，再依照次序进入神殿，接受大祭司亲自实施的赎罪礼。

    天还未亮，神殿外就已经排成长龙。大家虔诚地保持缄默，等待神迹降临，以洗去自己身上的罪恶。

    “妮柯jiejie，你提着篮子往哪里去？不来队列中轮候吗？”阿布巴尔见到住在隔壁的jiejie，大声喊叫起来，边喊还边招手，想要吸引妮柯的注意力。

    他话音未落，就被母亲严实捂住了嘴。

    童言无忌，可是有些潜规则是在成人的心中秘而不宣的。

    妮柯是地位至高无上的沃夫兰·维沙大祭司的亲生女儿。她的母亲在生产她的过程当中难产而死，这代表着极为不详的预兆。传承下来的古预言里记载道，只有恶魔的孩子才会杀死母亲。

    先知望着襁褓中的婴孩，极力劝阻沃夫兰大祭司直接杀死这个孩子，以免她为世界带来厄运。

    向来虔诚，一心只为神明传讯的大祭司，一双澄澈的金眸里第一次染上了人性的颜色。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女儿小小的脚，果断拒绝道：“她是我的孩子。即便带着恶魔的气息，我也要用神的恩典将她感化。”

    孩子的命是保住了，可是根据神圣的原则，她不可继承大祭司高贵的姓氏，并且一生都不被允许进入神殿，以免她肮脏的血液污染圣地的纯净。

    大祭司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神，应该一生保持圣洁，所以他也无法与女儿住在一起，只能将她托给旁系亲戚抚养，定期去探望她。

    每探望女儿一次，沃夫兰就得回到神殿接受洁净礼。他要赤身裸体地在被圣光浸润的藤条上面翻滚，让血液自然流出，排出秽物；再用白水晶的尖端挑开被蔓尖刺破的皮肤，匍匐在神像下面，祈求神赐予他干净的皮肤。伤口未愈的时候，他就得让自己的全身泡在圣水里面，洗涤自己的每一寸肌理乃至细胞。

    即便是要受这样多的苦，沃夫兰依然坚持每个月都去探望女儿。因为他不希望妮柯觉得自己是被诅咒或者抛弃的。

    他宁愿自己承担神的责罚，也想要尽可能多地让妮柯感受到爱。

    ……

    阿布巴尔喊叫的声音那么大，妮柯自然是听到了。

    她转过头，回望排得长长的队伍，视线锁定在阿布巴尔和他恐慌的母亲的位置，抬起右手，纤长白嫩的食指贴在唇上，做出“嘘”的动作。

    对视的过程当中，阿布巴尔逐渐安静下来，嘴角扬起笑，满心满眼都是对这位妩媚又漂亮的大jiejie的喜欢。

    妮柯摇着裙摆，早已像花蝴蝶一样轻盈飘进森林深处，阿布巴尔还痴痴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小小声对母亲耳语：“mama，我长大以后能娶妮柯jiejie回家吗？她好漂亮。”

    而这可怜又无知的孩子得到的回应是狠狠的一巴掌。

    ……

    森林深处。

    妮柯提着裙摆，小心地钻进一处洞xue。

    这是她在小时候无意间闯入的秘境。本在家旁边采蘑菇的她痴迷发着光的蝴蝶，追着跑的时候在森林中迷了路，定定站在洞xue面前不知所措。

    那石xue看起来古老又庄严，荡出的回声传到年幼的妮柯耳里，似邀请，也似诱惑。

    她便走了进去。

    洞xue深不见底，她摸黑走了一会，发现里面竟然闪耀着荧光，是有生灵居住的痕迹。

    幽蓝色的荧光为她照耀出一条小路，好奇的孩子顺着轨迹勇往直前，最后停在一扇圆拱形的大门前。

    门上刻着复杂的纹样，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妮柯仅仅是望着它们，心中就自动翻译出符文原本的意思。

    「这是一则来自深渊恶魔的邀请，凡进门者，无可回头。」

    自那以后，妮柯每日都来到这秘境里与恶魔们幽会，学习符文，法术和占卜。似是自带天选的传承一般，再晦涩的秘术都好，她一点就通。

    今日她是来洞里取制好的魔药的。

    刚进洞xue，她就熟练地念了一串咒语，掌心上方很快生出一团幽绿火焰，指引着她前行。

    “我的催情药熬制得如何了？”走了一会，对着虚空，妮柯直直望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一团黑雾问道。

    “你想好了？”黑雾反问她。

    “当然。这是我献给自己的成年大礼。他在结束赎罪仪式之后一定会来看我的。我既然出生在如此特别的日子，当然要好好利用。”

    黑雾不再说话，逐渐散去，化成一口精致的铜锅，稳稳地落在妮柯的面前。

    妮柯小心翼翼地蹲下查看，混合着玫瑰和黑樱桃的芳香沁入她的心脾，是美妙的味道。

    “用左手提着锅，右手拿上插在洞xue口的匕首，杀掉出去以后遇到的第一只野兔，用野兔的心脏血为祭，浇筑给你要制作的蜡烛。”

    妮柯点点头，把恶魔教导的规则记在心里，一手提着锅，一手捏着野兔的尸体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