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织锦的囚笼（下）
沙漠。 艾尔海森走在前面，你走在后面，看风扬起尘沙，也把他的半边披风掀起。 沙漠宽广浩瀚，倘若站在高处往下看，此时此刻的你们大概就像浅金色海洋中的两粒毫不起眼缓慢移动着的小石头。 艾尔海森背后色泽青翠的剑若隐若现地飘浮着，想来他一直没有放下时刻进入战斗的准备。也是，在地图里，这一片区域不仅时而有沙尘暴产生，更是沙虫和各种魔物的栖居地。 而卡维和他的秘境——你回头看了一眼，地处沙漠深处却奇迹般爬满绿藤的石门已经远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了。 走出那里的时候，你明明松了口气，心里却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惋，不知道是因为发现教了自己很多知识的美人老师原来早已葬身沙海深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至于你想不想离开那座遗迹——那是当然的。 卡维很好，你也很喜欢他，如果他还活着，你们大概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也有一定概率会成为恋人。但现在——至少是现在，你绝不可能因为他而放弃其他那么多爱你的人，更何况是在他对你的占有欲已经近乎偏执的情况下。 遗迹里不见日光，虽然有光线的变幻，不特地留意的话也难以判别日夜。过去的这几天或者十几天里，你对他的迎合多半是顺应时局最大程度减轻自己生存压力的结果。用艾尔海森的说话方式可以精准地概括为，“一种曲意逢迎”。……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你任由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地乱飞乱跑，脚下机械地向前走着，导致你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察觉到不对的下一秒，你已经“啪叽”一下——撞到了艾尔海森的后背。 “……”你的导师给了你一个略带困惑的凝视，你摸了摸被撞到以后又被披风刮了一下的鼻子，讷讷地冲他笑了笑。 “在这里扎营吧。”你的导师抬头望了一下天色，熟练地从包裹里拿出捆扎成一团的简易帐篷，“按照这个速度今天走不出去，明天再继续赶路。” “喔。”你很识时务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一捆帐篷，然后因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重量，在他松手的那一刻也跟着松了手。 帐篷“啪”地掉到地上，然后咕噜噜地往外滚了一段距离，陷在黄沙里不动了。 “……”艾尔海森抬手碰了一下耳机，“你的臂力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导师他终于开始嘲讽你了！不，这种情不自禁从内心奔涌而出的喜悦并不是因为你是个抖m（你并不是），只是——这意味着你们从走出遗迹就开始冰封的气氛裂了道缝，你终于可以比较放松地以平时的状态和他相处了——大概。 你屁颠屁颠地去把帐篷捡了回来——当然因为太沉了没捡起来，只是半拖半抱着把它推回来，送到了艾尔海森脚下。 ——然后抬起头，殷切地看着他。 “……”艾尔海森叹了口气。 —— 你感到神奇。 你感到神奇，惊讶，不可置信。 原本以为拿个帐篷再带些干粮和水就已经是导师沙漠行囊的全部了，没想到夜晚降临，你哆哆嗦嗦蜷在被子里的时候，艾尔海森忽然从行囊里拿出了一摞——是的，一摞书，并且递了一本给你。 你一边伸手去接，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 “让我猜猜，是《祭雷时期元素力应用溯源》还是《星象与修辞》——嗯？《蒲公英海的狐狸》？”你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些许怜悯的表情——天才学者艾尔海森在经历了平日里每天教学生隔三差五提醒学生考试稳定发挥备忘录的作用直到今天千里寻学生这一系列麻烦至极的事情以后，终于被（但愿不是被你）折磨疯了吗？ “……童话？”有点厚，还有点重，你用了点力气掂了掂，封面上镀了金的图样闪过一道微光。你认得这个图案，这是蒙德的风之印。“居然还是蒙德童话吗……” 抬头和他对视时，你发现艾尔海森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里的书合上了，此刻正以他一贯的坐姿坐在帐篷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垂眸看着你，眼里的温柔一闪而逝，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某种错觉。 “……”捧着书的手收了回去，你搂着这本很厚的蒙德童话书，往被子里缩了缩。 —— 如果艾尔海森老师不是你的长辈而是你的同辈，你可能会和他成为朋友，不可能成为他的恋人。而现在，你们的关系比起普通的师生要更亲近一些，却又远远谈不上交好，用最贴近的词语来概括的话，可以说他是你在须弥求学期间的监护人。在这个前提下，你既难以和他相处成朋友，也不是很情愿当他的恋人。 他从未掩饰过无需掩饰的东西，包括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相当恶劣的性格。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就大致明白了他是怎样的人——同时具有学者特有的思辨能力、鹰隼般的敏锐目光和恰到好处的行动力——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需要如何费心思可以把你“照料”得很好，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罔顾你的意愿，让你成为众人眼中不逊于或者稍逊于他的少年天才，为他带来更多潜在的或明面的利益。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他不需要，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太麻烦。不论如何，他选择不干涉你的学业，让你遵循着自己的爱好自由地在教令院里学到现在，这一点你是感激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做的一切都会得到你的感激和支持——尤其是在卧室里对着你的相片自渎这种事——不论如何，把借来做实验的小摄像机器人落在他的房间完全是你的失误，而在微端收到摄像机器人回传的录影的时候，你差点以为机器跑到雨林里吃错蘑菇又进入林居狂语期了。 而且如果你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时候你甚至才刚成年不久，大书记官被大风纪官抓进监狱里一定会是一件非常轰动的新闻吧。当时的你这样想着，面无表情地按下删除键，却忘记了这个配置的机器人有自动备份功能，而你在后期做收尾工作的时候随手把机器人所有的备份数据都放到了准备提交的实验报告里。 …… 还好艾尔海森在习惯性检查你实验报告的时候也检查了备份数据的内容。 …… 综上，发现艾尔海森对你可能有非分之想的时间很早，远远早于你和美人老师相遇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你们两个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 有时候你想，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也并非全无责任。 普通人发现自己被觊觎的反应无非两种：如果自己也喜欢对方，那刚好皆大欢喜，如果自己不喜欢对方，那就疏远直到两方毫无关系。你是个普通人，但艾尔海森不是，所以你做出了不普通的回应，难说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受了一些影响。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远比想象中更依赖他。 不论是他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念出的睡前故事，还是早上醒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餐厅里传来的煎蛋香气，抑或是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书看到睡着之前无意识注视着的他专注的侧脸，这些东西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导致搬出他家以后，你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 —— 《蒲公英海的狐狸》这本书，你在很久之前去蒙德游玩的时候看到过，还听路边的小孩子讲过这本书里的故事。 璃月也有很多关于狐狸的传说——坏的狐狸会变成美丽的人，夺取见色起意的那些倒霉蛋的生命；也有好狐狸为了报一段恩情，成就一对爱侣或者变成恩人的爱人，狐狸聪慧狡黠，变成人以后更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把其他人耍得团团转。 原来蒙德的狐狸也是这样的吗？你翻看着这本书的时候，曾经冒出过这样的想法。去问艾尔海森，如预料中一样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只看了你一眼，提出建议： “这么闲的话，去写篇论文吧。” “……”你倒退着走出书房，毕恭毕敬地为他把门合上，“打扰了。” ——所以谁知道他会找来这本书看啊，你本以为他不会在意或者早就忘了这个小小插曲了。 你迷迷糊糊地想着，在艾尔海森安静翻过书页的声音里陷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