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年往事

    安城的夏日格外炎热，太阳炙烤着地面，总感觉能活活将人烤熟了去，这样的烈日下，十二三岁的少年却像是不怕热一样，在外面兴冲冲的打着篮球，树荫下有几个摇着蒲扇的老人在下棋，也是兴致勃勃。

    “亭亭，你爸爸mama来了，你奶奶叫你快些回家去哩”突然，一个穿着花布衣的妇人朝着篮球场的少年堆里喊到。

    “唉，我知道了”球在篮筐上转了两下才落入框中，引得一阵欢呼，从人堆里跑出来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少年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是个女孩子，只是留着短头发，难免叫人认错了去。

    “妈，为什么这次还没到过年亭jiejie的爸爸mama就来看她了呀？”妇人身边跟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好奇的询问着母亲，被妇人瞪了一眼后悻悻的跑开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了。

    孟长亭带着一身的汗气，干脆又跑到水塘跟前洗了把脸才往家里跑，奶奶家住在村子的最里边，她跑了好一会儿才到，果然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在日头下反光的小汽车。

    孟长亭跑进屋子里头，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冲里屋喊了一句奶奶。

    先出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孟长亭放下水杯，忽然变得有些局促，小声点喊了一句爸爸mama。

    “晚晚”美妇人突然冲到她跟前，把她一把抱在怀里，眼泪噌噌的往下掉，孟长亭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向后面走出来奶奶投去求助的目光。

    “亭亭，到奶奶这里来”慈祥的老妇人把小孙女从陌生的怀抱中解救出来“出一身汗，又去哪里疯了，也不怕热，去屋里喝杯温水，下次再让我逮着你喝冷水，我打拦你的屁股”

    孟长亭朝老人吐了吐舌头，溜进屋里头去，刚刚mama的怀抱好温暖啊，她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要是再来一次的话她肯定能好好表现的，少女靠在门板上暗自想着，脸上不知道是晒得还是羞得，染上了一片嫣红。

    “孟樟，书华，你们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舍得把亭亭给你们”老妇人狠狠的用拐杖敲击着地板，眼眶发红“晚晚没了我也心痛，可亭亭也是我一手养大的乖宝，你们刚刚是什么意思，想把我的亭亭接过去做晚晚上替身吗？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说话太激动了，引得老太太一阵紧密的咳嗽，夫妻俩才踏出一步，屋里的少女跟颗炮弹似地冲出来，扶着老太太，给她轻抚着后背顺气。

    “jiejie怎么了？什么替身”少女澄澈的眸子盯着夫妻俩，美妇人看着对自己满身防备的女儿，再也忍不住扑倒丈夫怀里哭出声来。

    “亭亭，你jiejie…晚晚她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孟樟一边安抚着妻子，一边解释，再说到晚晚的时候，高大的男人也忍住喉头哽咽。

    “什么叫做没抢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你们骗人，jiejie上个月还跟我打电话了，她说她得了奖，她说回来就把奖牌送给我的，你们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女孩红着眼睛瞪着夫妻俩，在他们想要开口的时候，背过身去不愿意跟他们交流。

    “亭亭，是真的，你jiejie她……”老太太握着小孙女的手，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小姑娘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冒的时候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亭亭有多喜欢她jiejie，她是知道的，晚晚是亭亭一直的骄傲，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让小姑娘接受jiejie没了的这个事实。

    孟长亭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简单的房间整整一面墙都贴满了奖状，有她的，更多的是孟未晚的，小姑娘跑到柜子跟前把上面放着的奖杯拿下来，里面装着满满一罐子金牌，上面无一不刻着孟长亭的名字。

    “骗子，你说好了，等我把奖杯装满了你就回来看我的”小姑娘抱着金色的奖杯缩在角落里，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被子里的奖牌上。

    孟长亭哭累了，缩在角落里睡了过去，手里紧紧的抱着那个大奖杯。

    “亭亭，这是jiejie第一次获奖的奖杯，等亭亭把她装满了，jiejie就回来陪亭亭好不好啊！我们去游乐园玩。”穿着鹅黄色碎花裙的女孩摸着meimei的头，温声哄着，姐妹两抱着哭了很久，小姑娘才松开jiejie的裙子，看着黑色的汽车渐行渐远。

    小姑娘从梦中惊醒，抱着奖杯呆愣愣的坐在那里，没有再哭下去。

    门外，老太太看着放凉了的饭菜守在门口，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那扇门打开，等着她的小孙女出来。

    夫妻俩坐在大厅里，美妇人抱着丈夫的腰红肿着双眼，也在盯着这扇门。

    好久，等白天再一次越过黑暗到来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小姑娘抱着那个大奖杯出来，走到夫妻俩跟前“带我去吧，我想去看看jiejie”

    小姑娘把奖杯放到父亲怀里，转身抱了抱拄着拐杖的老人“奶奶，等我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医生开的药在你房里的第二个柜子里面，糖我藏在衣柜左边的那个小盒子里，一天只能吃一颗，不能吃多了，我回来要检查的……”

    老人摸着小孙女的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朝她笑着点头，目光追随着他们出门，上车，直到车子不见了踪影。

    一路上，孟长亭抱着那个大奖杯，一言不发，车子直接开到了墓地，她的手被美妇人牵着，呆滞的跟着他们往前走。

    孟长亭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jiejie，伸手摸了摸“jiejie”她抱着奖杯放在墓碑前“你看，我有很听话哦，我把你给我的杯子装满了奖牌……”小姑娘就坐在石板上，和从前一样，一点一滴的把这一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分享给她的jiejie听。

    夫妻俩看着笑着流眼泪的小女儿，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