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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36:Passion Love(愛火)

    

Chap 36:Passion Love(愛火)

                           

    兩個瘦猴一回到自己陣營,便在坡道底下戳戳點點,大肆鼓噪。一會兒功夫,公路邊又聚集起許多人,雨披男們皆面如噀血,目若曙星,氣得怒發沖冠,嘴裏高聲唾罵。騎馬男將鞭一揚,抱著長短步槍的鐵狼們紛紛竄進樹叢,尋找狙位做好了進攻準備。

    「這是誤會啊。」見自己闖下大禍,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雙腿忍不住發軟,一下跪倒在泥濘中雙目發直。放倆人離去的後果我豈能不知,難道將他們宰了滅口麽?那樣將更加刺激群賊。鴛鴦茶依舊在滔滔不絕,我已無心繼續去聽,頭腦一片空白!

    「醉蝶花!」話線那頭傳來驚雷般的大喝,聲音響到連忙亂的莉莉絲們也能聞見,這才將我牽回現實。艾莉森面無表情地接過手機按下免提,丟在木桌上,老男人聽見我的回應,又說:「聽著,直到現在,老婆你做的都非常好,這件事本來就疑竇重重!」

    「我做得好嘛?事實上那倆人是我帶進道場的,然後才出了這些破事!你不必安慰我。」

    「我沒在寬慰你,先給你普及一些黑幫之間行事的常識好了。射傷探訪者的是藥店老板,他們是因其他事而起爭執,因此它只能被掛起,而無法成為直接開戰的理由!你至始至終都抱著化解矛盾的態度,他們賴不到你耍橫不恭而借此開戰。幫派間同樣講究正當合理性,否則他們很難在道上混。現在擺出進攻態勢,那是一開始便決定好了的。」他哀嘆一聲,痛惜道:「你從剛才起就思維混亂,已經很累了,將手機交給有決策力的人,我來同她說。」

    心思縝密,且又有決策力的,除了智商最高的威廉姆斯,再無第二人選。不過儀賓女不知為何尤為痛恨鴛鴦茶,既不應答也不接電,只是團著手冷眼旁觀,做好了聽他嘮叨的準備。此女一心多用,讓人將兩輛貨車開到鐵門前抵住四角,戳爛油箱以防備碉樓被人攻破。

    同時,堆積在樓裏的廢舊輪胎也被眾女推到了空地間,並澆註火油。廊下擺著許多舊獵槍,正由拉多克剃刀進行分揀,禮貌者則帶著木樨花等人,在附近一帶遍設機關,為求保險,一旦狂徒們開始爬坡,他會用鐵布利希的鐵妝壁花攪亂地形,以此來為眾人爭取時間。至於迪姐則在紅苜蓿的陪同下,將馬匹趕進鹿血灘鐘樓,並檢查後門。

    「他們有備而來,不在於你做出多大退讓,想找個開戰理由還不容易嗎?你沒聽倆個探訪者和起先雨篷裏的家夥所說的話麽?那就是在定調子!找你們麻煩不乏有三,一你們奪了他們的貨包;二你們挖走了布雷德利,讓他替你們效勞;三就是他們成員被槍擊了!」老男人在話線彼端咆哮,說:「不管你們誰在聽,都記好了,這些老掉牙的套路,目的是為了讓你們產生深重愧疚感,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如此才可體現他們的開戰合理性!」

    「你應該自己過來看看實際情況!這些狗東西人數比咱們多幾倍,而且武器更精良!」甜瓜已經歇斯底裏,沖著手機大吼:「別多廢話,就說該怎麽辦!」

    「據我所知,蒙蒂塞洛的鍋子黨仍在途中,奧古斯塔的火炬才到了一半人,米利奇韋爾的箭鏃也在整裝待發,他們在人到齊前不會貿然發起進攻。」鴛鴦茶思慮片刻,答:「女神峰我只路過而沒上去過,坡道陡峭,又建有堅墻厚壘,實在是易守難攻的絕佳地形。」

    19世紀中期,女神峰就已經存在,她是內戰時南軍的一個軍火轉運點,曾駐有一個連的守備部隊。南方聯盟的許多將領都經歷過實戰,因此在選址這點上眼光獨到。土丘是個絕佳觀測點,俯視坡下大大小小的城鎮。在其背後是片茂密樹林,且被多條河流截斷,越靠近堡壘死水潭也越多,經年累月的腐敗樹葉下滿是沼澤,不熟地理的人很容易陷進去。

    最精妙的是上山的陡坡設計,它是個狹長的弧形,當敵兵繞過拐口,也就進入了射程範圍。厚實的碉樓將整段山脊填滿,連條縫隙都尋不得,只能靠甩飛虎爪攀檐爬壁。普通槍彈摧不垮城垛,強攻必死傷慘重。除非對方有迫擊炮或RPG,唯有轟爛大門才能沖得進去。

    「姑娘們,黑幫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是群烏合之眾,別被影視劇文藝作品誤導,他們從不講仁義,有奶便是娘!誰出錢多或讓出堂口他們就替誰賣命!這場大戰既已開啟,必然將以血濺三尺的慘狀而落幕!還擊的越狠,他們便越喪膽!但千萬記住,別開第一槍!」

    盡管老男人講得神采飛揚,但莉莉絲們已顧不得再聽他啰嗦,圍山之人支起高音喇叭,正在底下喊陣!威武的騎馬男終於亮明身份,原來他才是鐵狼幫的銳將!而輪椅男是火炬聯盟的二當家,兩者分屬完全不同的陣營。此人翻身下馬端起話筒,在暴徒面前昂首跨步,高聲演講。果不出鴛鴦茶所料,開戰的理由正是三大罪!

    不過,此人硬是給拼湊出第四條罪名,他的原話很繁瑣,主題思想大概是這麽來的。

    「說我們是垃圾,是橫行鄉裏的惡棍,你們自己難道不是嗎?欺男霸女之事一件不漏全幹過,最可恨的是你們打破了家庭這個概念。男人打老婆怎麽了?用得著你們管?鍋黨的老工人就是甩了自家婆娘一巴掌,就被你們帶走暴打了四小時,那個家夥因為羞於見人自殺了!」騎馬男雖是群賊之首,與我們勢同水火,但聲如洪鐘,宛如電臺播報一樣好聽。

    底下的黑幫各自套上雨披,聽著銳將的發言群情激憤,歡聲雀躍,紛紛對空鳴槍!

    「還有一些窩囊廢,在被你們施暴,rou體遭受蹂躪後,從此在娘家人面前再也擡不起頭,只得匆匆離婚,躲到外州去茍且偷生。光這一條就該將你們剝皮抽筋,為男人們揚威!」

    從事這些罪名的,是前幾代莉莉絲們的專長,現在盤踞女神峰的新生代壓根沒接觸過。最多也只是外出打劫幾個藏贓點和毒窯,剽掠藥店老板那種小業主。

    「我最恨娘們整天打情罵俏,彼此間行yin這種事!上帝造人是為了繁衍後代,所以才有了男女之分。而今世間妖風席卷,鼠輩橫行,一個個都在破壞最基本的人倫道德,拆散家庭,美其名曰解放束縛,天賦人權!呸!長久以往,這個世界不就完蛋了?今天明明白白告訴你們,咱們就是要鏟除你們這幫賤貨,若不投降便斬盡殺絕,一個不留!這才是替天行道!」

    一通慷慨激昂的戰前演說道完,男人翻身上馬,著人開來兩輛加裝鋼板的垃圾車,開始了強攻!這些車都做了特殊改造,玻璃被卸去,而填上鐵條和木板,鳥槍根本射不穿,就像在給人家撓癢癢。黑壓壓的雨披男躲在大車背後,任憑碉樓上彈飛如蝗,只進不退!

    這是他們全部家當了嗎?當然不是,透過雨幕我瞧見,還有一排改裝過的拖拉機停在公路之上,最致命的是他們不知打哪搞來一輛M551謝裏登坦克,正徐徐走在中學過來的路上。

    正因伊騰頓老男人說得煞有其事,一眾小莉莉絲以為騎馬男只是在虛張聲勢,哪知這麽快便動手了!現在天才剛入黑,待到大長老出現足有整整一天,屆時道場存在與否都是個未知數。像我這種人,出門打個群架淌一鼻子血還行,但要組織人手登城抗敵,顯然是個外行。早已是嚇得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住!

    「天竺菊呢?藍花楹呢?」我矗立在雨幕下,任由旁人來回撞擊肩頭,沖著蒼空悲憤地捏緊拳頭,絕望地嘆息。他們兩個許是知道大廈將傾,早就做好了溜之大吉的準備。

    「別哭了,接著!」一條紫色身影出現在背後,朝我甩來步槍。此人臉上塗著盈月圓舞時的靛青色貝類染料,並參雜進銀屑,做足了偽裝。總之我辯了一會兒,才認出是迪姐。她半蹲在泥水間,仰著脖子使勁嗅著空氣,忽然將頭一扭,朝著鹿血灘的鐘樓方向狂奔而去。

    「黑幫正在圍攻碉樓,你幹嘛往後山方向跑?難道打算將我丟下獨自逃生去了嗎?」腕子被她緊緊擰著,我甩了幾下也掙不脫,只得惱怒地大叫:「松開,我寧願與她們死在一塊!」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他們分兵了!另有一群人正在繞行,打算趁虛攻破背後的木門!」看得出Dixie也十分煩躁,但她盡量在用一種平和的口吻向我解釋。很快我被她拖入那口血池前,她熟門熟路地打開側後一扇石門,當越過曲折長廊,果真有扇朽爛不堪的大門。

    「你怎會對地形這麽熟悉?打算怎麽幹?」我又驚又喜,七手八腳卸掉銹鎖,問。

    「Athrum和Zoe牽馬進來時提起的,你別多問,也別冒失出去,我打算燒了附近一帶樹林,讓他們吃點苦頭望而卻步!你只管做好掩護,別讓他們趁機打黑槍!」

    「這兩個是誰?」我聽得一頭霧水,不由發問,原來黃瓜真名叫阿斯蘭,紅苜蓿叫佐伊。

    大門被推開後,遠處的陡坡底下,果然爬著二十余人,在蒙蒂塞洛大戰時那個慘遭重創的長須光頭帶領下,悄無聲息地繞了個大圈步步逼來!如若迪姐沒有先知先覺,此處無人看守,很容易就被抄了後路。在門推開的一極瞬,對方也註意到我們,慌忙閃身藏入樹木背後,頻頻舉槍射擊。若這是一個晴空萬裏的傍晚,鐵蓮子橫飛很容易擊中迪姐,然而瓢潑大雨和狂風呼嘯,讓這等亂槍襲擾大打折扣。而與敵與我態勢一樣,我也同樣打不中他們。

    迪姐坦露在皮裝外的雪白胸脯上,被充盈進一股黑氣,瞬間青筋化為黑蚯蚓,那對罩子變得漆黑無華。無數骨刺正徐徐從她白嫩肌膚底下滲出來,宛如黑色火山礁巖。群賊見狀,不僅垂下手腕,相互間低語,釐不清此女是人是鬼,怎生得那麽古怪?恰在此時,那些濕透的樹幹閃耀出光芒來,無名火頓起,大雨活像汽油,立即猛烈焚燒起來。群賊此前已吃過身陷火海的虧,哪敢再嘗一次?瞥見烈火燎原,忙張羅著撤退,不消幾分鐘,逃得一個不剩。

    這種陰慘慘的綠色火苗,肯定是迪姐搞的鬼,她是個與世無爭的人,並沒打算要結果他們性命,只是為了驅走作罷。不然以這些人的速度,根本是逃不掉的。見後山危機解除,她立即竄進門內,要我不必去管沖天大火,只要她不在場,很快就會被大雨撲滅。

    跟著要做的,便是去解了碉樓之圍。二十余名莉莉絲正在大門前各個方位放槍,一度遏止群賊的攻勢,然而當他們越過拐口,城垛上的槍聲反倒變得零星起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彈藥告罄。實則不然,那是威廉姆斯的計策,她就是要將人再放近一些,好給他們一些驚喜。

    艾莉森家的老奶牛拖著一輛板車站在虛掩的鐵門前,上面的火藥桶已被卸下大半,禮貌者正在安插引繩,只待他們來到二十米外最陡的坡道,將木桶引燃一只只推下去。這些東西是四周荒蕪的庫房地窖裏翻找到的,擺在下面已經一百多年了,全是三硝基甲苯火藥。

    「不必全擠在碉樓上,分出一部分去守備後門,這裏有我一個就夠了。」她在牛車後張望片刻,對琴弦說:「你只管一只只推下去,不必去考慮火藥受潮,引線被澆熄這些事。」

    不得不說,化為妖妄後的迪姐面容變得極度可怖,卻又能控製心緒,不會像儈路紮透雙目的喪婦般陷入狂暴,舉手投足間展示出一股運籌帷幄的氣質,令人感覺又竦又艷。拉多克剃刀說,正因她的日常總是十分理智,心態又足夠好,所以才能蕩滌蛇胚的荼毒,保有人心。

    跟在垃圾車後的群賊不久後逼近鐵門,紛紛甩出鉤撓纏繞門欖,然後將鎖鏈掛在垃圾車擋板上,企圖用車將門拖翻。正忙得不亦樂乎,忽聽得一種沈悶之聲響起,兩只木桶風馳電掣地滾來,當望見斜面上標著TNT,群賊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抱頭鼠竄。就連開車的駕駛員,也連滾帶爬出來,追著人流往山下奔逃。紫色身影從碉樓上一躍而下,穩穩當當站在門首前。

    兩個百年歷史的黃火藥桶果然不堪大用,挨著機輪後停歇下來,卻無法引爆。迪姐甚至連手都不舉,只是雙目凝視著它們,又一陣光芒閃耀出來,坡道中段迅即傳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連山丘都為之顫抖不已。這股氣浪將車掀到半空,紮在土道間,成了一堆廢墟。

    騎馬男目睹全部過程,也有些暗自驚嘆,他已明瞭此刻的女神峰有著一個棘手人物,不除去將影響千年大計。然而成串的爆炸讓陡坡成了火海,外加迂回的人馬灰頭土臉奔歸,顯然這是一次相互實力間的試探,暫時只得偃旗息鼓。迪姐給足了群賊面子,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而是在他們逃得一幹二凈後才引爆火藥。當然客氣只有一次,而不能頓頓免費。

    碉樓上歡聲雷動,這場危機輕易地被她化解,若沿循桃花的韜略,對方必將死許多人,仇釁一接便再難化解。迪姐的所為令莉莉絲們佩服有嘉,事實上沒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你會一直留在這裏,是不是?」威廉姆斯環抱著她的胳臂,無限感慨地問:「我擔心過你可能因考慮將來仕途,電視臺的工作,沒準會悄然離去,我們對你來說就是陌生人。」

    「用餐時我與阿斯蘭和佐伊聊了很久,方才明白醉蝶花為何慢慢轉變,並愛上這裏的原因,過去的我也偏聽了錯誤訊息而無端仇視你們,有些事必須要親歷一遍才行。」她招招手要我靠上前,說:「我知道你們都很光火,認為所有橫禍都是她帶來的。實際上,我們誰都不是重點,我們也沒人應該被卷入這場風波,那是某個胸懷野望之人想要激起驚天駭浪,徹底攪渾亞彌爾與彌利耶之間的平衡,圖謀世紀末的血腥大屠殺,才引發了這一切。」

    黃瓜和紅苜蓿兜裏揣著迪姐給的錢,她讓倆人買幾件像樣衣服,別穿得吊兒郎當,露出手臂刺青,給人浪跡街頭之感。她們怎麽想沒人知道,但肯定與曾經的我那般覺得她是財神。

    迪姐又將她倆攏在懷中,悲嘆道:「看看這些孩子,多年輕啊,還有無限美好的生活在等待她們。我有過想要逃跑的念頭,但怎忍心看著她們去死呢?尤其是在我有能力改觀一切的前提下。人不可以太自私,工作與前途,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三十條人命相提並論的。今天我的片刻怯弱,將導致未來的我終日生活在悔恨之中。」